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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钟楼的钟声远远传来,净涪才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去,就着桌上的烛火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天色沉暗,不如昨日明亮,空气中浸泡着一种厚重的水汽......
今日会有雨,大雨。
恰恰就在这一刻,外头吹过一阵大风,紧接着,就是大滴大滴打落在地面、屋檐、墙瓦上的雨滴。
净涪推开门,往外头看得一眼,便就转了身,再度踱步回到了佛龛前。
他就着佛龛侧旁的清水净了手,取过线香礼过佛后,才在佛龛前的那一个蒲团上坐了,顺道拖过蒲团前方的那一套木鱼,自顾自做起了早课。
与留在自己云房里做早课的净涪不同,净怀、净古两人却是极有诚心的冒着大雨赶往了清壬大和尚的禅院。
见浑身水汽的净怀、净古两人相携着踏入小法堂,合手弯腰向他们行礼,清壬、清集、清檽等大和尚也都各自点头还礼。
净怀、净古两人仍旧在自己的蒲团上落座。
屋中众人各自阖目静坐,平定心绪,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净古身侧空着的那一个蒲团。
待到远处钟楼的钟声再次敲响,清壬大和尚合掌成十,低唱了一声佛号,便领着几位大和尚和两位青年比丘开始这一天的早课。
早课结束后,净怀、净古各自望了望净涪的蒲团,又对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由净怀开口,与清壬大和尚道:“清壬师伯,弟子与净古师弟两人昨日读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经义,又再次潜心研读过《佛说阿弥陀经》,竟于此前种种体悟后又生出诸多不解,不知师伯......”净怀顿了一顿,又道,“与诸位师叔伯,可否与我等两人解惑?”
清壬与旁边的那几位清字辈大和尚对视一眼,含笑点头道:“这自然是可以的。那么,你们又是在哪一处,生出了疑惑呢?”
净怀和净古两人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却也没有耽误,径直就将自己的种种不解问了出来,请求清壬及座上诸位大和尚的解惑。
哪怕净怀、净古这两位青年比丘拿出来的疑问在诸位清字辈大和尚眼里都是极为浅显明白的道理,可只要他们拿了出来,问到了这些大和尚面前,清壬、清集、清檽等大和尚也都一一耐心解答,并未有过丝毫懈怠。
许是因为净怀、净古两人心底隐隐藏着的那些不能与人明白道来的心思,这两位青年比丘在净涪不在场的此时,来往问答间,显得格外的用心。
哪怕清壬、清集、清檽等大和尚都看得清楚,却都没有点明,仍旧耐心与净怀、净古两人作答。
一时间,因着这法堂中用心的两位青年比丘以及耐心的诸位大和尚,这一个小小的法堂,气氛热闹和谐得竟与一场小法会相差无几。
净怀、净古两人心中兴奋,言语心态越渐放开。这一场小问答间,赫然就出现了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心得体悟。
看着清壬、清集、清檽等几位大和尚脸上的笑容和赞赏,净怀、净古两人兴奋得脸上泛红,更有几分手舞足蹈之态。
如此兴奋激动之余,净怀、净古两人也会有目光的相互碰撞。
而那一刹那间,他们到底都想到了什么,其实并不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清壬端坐蒲团之上,侧头与同样悠悠然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清檽对视了一眼。
他们眼底心中到底欢喜几何、惋惜几何,却是真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坐在他们面前的净怀、净古两人看不明白,也琢磨不透。远在自己云房里的净涪约莫猜到些许,却并不放在心上。
他此时也已经完成了早课,正提着笔,坐在了矮桌前。他的面前,摆放着的并不是他惯常用来抄经的纸张,而是那一张昨日才经由清见大和尚的手送到他面前来的请帖。
既然请帖送到,他于情于理,也该做一个回复。
净涪打开请帖,目光在请帖上熟悉的字迹转了一圈,熟门熟路地翻到请帖的最后一页。
按照左天行的习惯,这一页,全是空白。
净涪右手执笔,也不用多想,手腕转动挪移间,便落下了一段简短有礼的回复。他写完之后,只是扫过一眼,就从旁边的案桌上取过他的印章,沾了印泥,在他的落款上按了下去。
印章落下的那一刻,自印泥处泛起一道细微的金色佛光。佛光氤氲升起,自底部往上攀爬,完全点亮了净涪的那一段回复。
在佛光照亮回复的那一刻,净涪面前的那一张请帖忽然飘升而起,悬停在净涪面前。
净涪知道,这是这一张请帖在等待着他最后的确认。
如果他想要改变主意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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