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子,在木桩前练了会咏春散手,白熊咬着一只猪蹄子摇了摇脑袋,松开嘴巴冲着齐武夫叫了几声便径自跑开了。
齐武夫相对无言,一来没有太大食欲,二来不想扫了白熊的兴,于是在纠结与不纠结中,他已经把这个不大的蹄子烤熟啃完了。
屋里传来齐二牛伸懒腰的声音,齐武夫见白熊没给齐二牛留点吃的,于是拍了拍白熊的脑袋,往林子深处快步奔行,白熊紧随其后,四腿发力,追赶齐武夫,从而超越,再是齐武夫发力奔跑,一副体力值无上限的样子。
山间走林,齐武夫看到了被追逐的野兔,遇见了正被白熊追的山狍子,彪悍地哼哼叫的野猪,红着眼睛的饿狼与一头黑瞎子博弈,以及各种飞禽的叫声,夹杂在这片被风吹袭地沙沙作响的原始森林里。思绪参杂,十几年如一日地走过跑过爬过的地方,掏过鸟窝,挖过陷阱,有第一次逮到野兔的兴奋,直至如今杀一头黑瞎子依旧平淡无奇的淡漠。第一次遇见野蹄子的畏惧,到手刃了一头东北虎王的雄姿勃发,齐武夫无时不刻在成长道路上前进着。
这片让他哭过笑过,疼过,流过不知多少血,与白熊一同拼搏奔跑的林子。像依旧沉默无言的老者,看着齐武夫静静地出现,静静地离开。
没由来的伤感,直至跑到林子的终点,放眼已是一方世界,隔着他的便是断崖峭壁。深不见底,低头看着,深邃空洞的黑暗霸占了整个眸子,天空璀璨,星空无限。这片星光点缀的天空,可能在他去了北京之后,便再也瞧不见了。
半蹲着身子,抱着白熊,看着这条狗憨厚的脸庞,咧嘴喘息的时候仿佛在傻笑,心里有些难受。而白熊却不近人情地用刚咬过野兔子还残留着血迹的舌头舔了齐武夫的脸庞。回到小院,齐武夫将把野兔丢进屋里,也不管齐二牛如何吃它,躺回草堆上,愣愣出神。
又是一个安逸的清晨,只是一辆挂着沈K的212吉普碾过大兴安岭,碾过原始森林的路径,跌跌撞撞地停在小院门口,面对白熊的叫声置若罔闻。
齐武夫背上塞有几件单薄替换衣物的行囊,其中还有未看完的《冰与火之歌》与那本嚼如烂泥的《资本论》,与齐二牛并肩站着,看着这辆有些岁月的吉普。
车上走下一名肩上扛着三星军装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看着齐二牛的眼神尤为敬畏,直至目光落在一身单薄的齐武夫时,那股袭面而来的生猛气焰让他有些出神,特别是左臂如同蠕动蚯蚓的白嫩疤痕让他心尖一痒。多年在军区里的耳濡目染让他很快镇定下来,率先对齐二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再对齐武夫点了点头,道:“齐老爷子,十一连没有直接派人来接的意思,你也明白,那里有个镇山的老家伙,就是你的人情他也不肯给,王老师与他的关系也水火不相容,所以只能由我先将武夫接到东北军区,再由特派车送到十一连。”
齐二牛只是点了点头,脚跟碰了碰齐武夫的短靴,轻声嘀咕道:“上车吧。”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走,进了屋,却也没有带上门,靠在椅子上,在一个外面看不见屋里的角落看着屋外。
“邓青。”中年男子报了个姓名,便打开后座的车门,等待齐武夫上车。
齐武夫没有应答,别了个头看了看这个小院,这个屋子,以及盯着他看的白熊,钻入车厢里,关门,吉普车启动油门,四轮碾压,扬长而去。
白熊叫着追着,所幸林子里吉普开不快,使得白熊一路追逐,相隔数米透过车窗看着正看着窗外的齐武夫。那是带着依赖的叫声,拖着长长的余音,让齐武夫一阵揪心。
副驾驶席上的邓青别头看了眼白熊,唏嘘道:“都说上了山的犬可与虎豹媲美,这条北极犬熊一定吞过不少山里的大家伙吧。”
齐武夫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视线继续停留在白熊正在追逐的身躯上。
邓青识趣地没再打扰,也是自嘲一笑,心里嘀咕,齐老爷子的儿子也是个怪脾气,惹不得,还是不沾猫腥了。
西拉木伦河大片结冰,些许无关痛痒的阳光照耀也无济于事,只是反射出漫天异彩的紫外线,射在人的眸子里。
白熊一路紧追不舍,拼了命地吼叫。
直至吉普沿着西拉木伦河逐渐加速,白熊体力越发不支,脚步放慢直至停留在原地,正襟危坐,远远望着正打开车窗探头回望的齐武夫,仰天长啸,如狼,似虎。
在齐武夫准备转过头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看见白熊身旁多了个身影,出于本能再度别过头,齐二牛正提着烟枪远远看着齐武夫,挥了挥手,露出熏黄的牙,似笑非笑。
齐武夫憋了二十年的泪终于夺眶而出,轻声喊了句:“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