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盐院德老爷前来拜望。这个老爷虽是钦差长卢盐院,兼管钞关事务,他却与施公在京就相好,原是镶黄旗的包衣满洲,在三山行走,后来升在天津的盐院,听说施公来到,即来探望。门上之人回禀了贤臣,将名帖呈上。老爷吩咐:“余者官员外面待茶,请盐院德老爷、天津镇总兵李老爷相见。”
门上人将话传出,德老爷与总兵往里就走。贤臣往外迎接,二门以里见面,先与盐院拉手,带笑开言说:“早闻贤弟到此,兼管钞关税务,劣兄想来探望,因为奉旨赈济山东,未得其便;如今皇上点我总漕,昨晚方才到此。我正想要去拜贤弟,反劳贵步来看愚兄。”盐院连说不敢。施公说:“请坐。”说着,那边盐院归了客位,总兵次之,须臾茶毕。施公说:“我有一事不明,与贤弟请教:这各省的粮船来到关上,是怎么样的过去?”
德老爷说:“若问粮船到关,如单帮的,立刻开关叫他过去;若是三帮五帮,撞在关上,却又难了。若一开关,他就你抢我夺,榔头杠子,刀枪并举。去年那场就伤人不少,谁敢把他留下不成,只得任他们争斗,胜的在先。然后再开关。”施公听罢,眼望李公说道:“你管辖此处兵将,就该镇压地方,粮船争帮,为何不管?”李总兵见问,躬身曲背,口尊:“大人,卑职管辖马步兵丁,没有皇上文书,谁敢私动官兵?这粮船争帮一则,前后未有定例。都想先交,早行回程,谁肯落后?其中有这些难处,故历年淹留,未有定例。今年总漕贵驾到此,必有嘉谋,乞酌量万全之策,不易之规。”施公听罢,哼了几声答道:“本院自出京以来,沿途私访,已访知有苏州、杭州两帮,最为刁恶。杭州有个侯花嘴,苏州有个蒋顺,这两处船来还许要争。咱只治服一帮强蛮,余船亦必畏怯,再示以明条,令其遵守,有何不可?”总兵闻言,曲背躬身,口尊:“大人说的是,下官不才,听凭大人驱使,无不从命。”施公带笑开言说:“虽是闲谈,按理亦如此。”复问道:“每年粮船上坝,亦应有限期?”德爷说:“历年大约中秋以前,全粮船俱交纳已完。八月十五日后粮船要净;如若不净,应该参革有罪。今年天意水浅,重船难行,故来得迟慢。”施公眼望总兵说:“中秋节后,我要进京。”总兵点头道:“是。”说话之间,门上人前来跪倒说:“禀明老爷,今有苏杭粮船来到关上。”施公摆手。再说施公回至庭堂坐下,叫内侍传出话去,余者的官员各自回衙理事。众官闻言,备自散去。只见人来回话,说:“外面有两个姓李的求见。”施公知是白马、公然来到,不由满心欢喜,便唤参将关太出门迎接。关太来到门前,瞧见李昆同七侯笑嘻嘻急趋了数步,携手进了大门,直到上房。二人见施公倒身下拜。施公忙起身拉起二人,带笑开言说:“二位将士,何必行此大礼?快看坐。”二人告罪坐下。李公然茶罢,曲背开言说:“苏杭船前日虽在店中商议,今至临期,仍请大人示下,我们方才放心”施公说:“苏州帮请的神弹子,杭州是白马七侯。不知二位见过船家没有?”二人道:“见过了,是约定五月十三日,要争胜败。”施公说:“二位的聘礼,必是十三日以前交代,交代之时节,便收下寄放在别处;到了临期,二位各站一船。待本院亲去验船,派下两人虚与二位交战;再派两个人在两位身后拿人。拿住蒋顺、侯练,那些从犯自然懈怠,不思逞强。单等两帮平定,那时本院再定漕规,谁先谁后,永不许争。”即吩咐说:“快来摆酒席伺候。”应役人答应下去,须臾之间,杯盘满桌,酒饭齐备。施公说道:“今日算是个家宴,黄副将、关参将,郭、王两员守备,计全、何路通二位壮士,俱各前来陪二位李壮士;大家痛饮一番,勿得推辞。”众人闻听,一齐告坐。施公居中,众人挨次坐下,欢呼畅饮。施公赔着笑,毫无骄奢,恰如同气一般。是可见:大将用谋不在勇,贤臣折节不轻骄。
且说这一群勇猛之人,各各虎饮狼餐,心中叹服,一齐哈哈大笑,直吃到天交二鼓。李昆合七侯二人告辞,说罢辞出,往外就走。施老爷令天霸等人一齐送出大门。二人自去不表。
再说天霸等人,仍回上房用茶。施老爷开言说:“这神弹子所言,你等须得酌量万全之策才好。不然,我就要多调官兵,以防不测。”不知计全商议何计,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