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有是哪一个原告?”勒先道:“还等大爷费心呢!代书门稿,哪里不打听过来?却只查不出那个的原告。”贵兴听了,愈加忧疑道:“莫非有人拦舆?”勒先道:“拦舆也应该有人知道。”阿二道:“莫非原告是告到臬台那里去的么?”勒先道:“不错不错!今夜来不及了,明日一早去打听吧。”
当下两人和宗孔,就在三德号安歇。只有贵兴一夜不曾合眼,心中犹如辘轳一般,忧这个,虑那个,越想越害怕起来。想不如雇了海船,趁早走了吧。想到了天亮,就坐起来,先叫醒了宗孔,告诉他要逃走的意思。宗孔道:“侄老爹为甚只管担这个心!哪里就是为了我们的案子!如果是我们的案子,大有捉去好几天了,为甚还不来捕捉我们呢?”宗孔这句话,却说得颇在理上,贵兴听了,略略放心。不一会,勒先也起来了,梳洗过后,也不等黎阿二,独自一个人到臬台衙门打听去了。
贵兴这里,又想起苏沛之,叫人四面八方找寻,却哪里寻得出来?贵兴思量,他想是到别处去了,也就放过。直到了晚上,勒先方才回来,说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得了一点眉目。这件事,阖署上下,除了臬台自家知道,就是当日到南海县去提人的两个家入,也只知是个要犯,究竟不知为了何事,也没有个原告。连里面的师爷,也有许多并不知道有这件事的。我们大家测度了一天,想是这位臬台。久已知道大有这个人,这回是访拿地痞捉走的。听说一直提到内宅里去,并不寄监。这件事只怕不小,不然,从来也没有这等办法的。”贵兴道:“我们总要想个法子救他出来才好。”宗孔道:“这又何必呢!他这回事,又不是我们带累他的。”勒先道:“此刻要救他,也没有个下手的地方,只要盼他犯的不是死罪,就好商量了。”
这里正在议论纷纷,却好简当、叶盛也到了。他二人同林大有最是相好,也为得了信,特地来商量的。简当道:“我打听得是新臬台访拿地棍,开了一张名单,交给两县,内中头一名就是大有。”贵兴忙问道:“下余那些都是甚么人?”简当道:“下余那些,却不知道,只知一共有十二人。现在连大有已经拿到了七个,可是那六个都是寄在县监,只有大有提到司里去,不懂是甚么意思。”宗孔拍手道:“侄老爹,这回我的话怎么了?我说与我们并不相干的呢!”贵兴道“你两个可有甚么法子,可以救得他出来呢?”叶盛道:“此刻只有先到监里打点打点,免了他受苦,再作道理。”勒先道:“你还不知道,他并不在外监,也不在内监里呢。”叶盛讶道:“不在监里在哪里?难道请他在花厅里坐坐么?”勒先道:“岂但花厅里,还在内宅呢!”简当、叶盛听了,又是一番疑虑,勒先等听说是访拿地棍,不免又怀着鬼胎。只有贵兴略为放心,自以为是个读书人,断不至于派在地棍之内。既是访拿地棍,或者不涉到自己一案,因此心神定了一定。只是从此日日叫人去打
听大有的事。争奈总如泥牛入海一般,永无消息。起先几天,贵兴到号还有点疑惧,过了些时,虽然探不出大有消息,却也没有别的动静,慢慢的就把疑惧的一念全行忘怀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又过了两个多月。此时正是冬月中旬,忽然接到李丰从江西专差飞报的一封信。贵兴连忙拆开看时,上写着:
“钦使已抵江西,仍是前督孔公。幸副使为家叔,得以进言。款已收受,允为通融办理。足下宜先邀集众人,练习口供,并多邀邻佑耆民作保。此乃家叔切嘱,至要至要!仆刻随侍家叔,当与使节同来也。”
贵兴看罢,大喜道:“我看今番梁天来再奈我何!难得钦差恰是李丰的令叔,这回差他去得着也!”于是重赏了来人,约了一众强徒,到谭村去商量口供。因为省城耳目众多,而且凌氏众人多在谭村,只得要移樽就教。当日齐集裕耕堂上,少不免又是肥鱼大肉,供养起来。又邀了村中几个有年纪的人来,央他们作个保证,每人先送十两,许了事后再当重谢。一众都是村中穷民,向来受他欺压,一个个只得点头应允,聚众到晚,方才别去。贵兴又与众强徒商议口供,次日又商议了一日,众强徒本要别去,因为贵兴高兴,要设筵预贺,众人就一同留下。到晚上又轰呼牛饮起来。正在酒兴畅酣时,忽听得门外一声炮响,四下里火把齐明,拥进一群人来,吓得贵兴手足无措。
未知来的是甚么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