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娇做一副求我我就告诉你们的样子,道:“你们却猜,这位女子究竟是谁?”元柔想了一想,扭捏的道,“难道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花魁?”
正说到此间,林素遐突然站起身,道:“我去一下内房。”便略鞠一鞠身,进了房。永娇撇撇嘴,终是不语,元柔则是愣了一下,脸上刚褪下的红色又升了起来,隐隐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永娇似是未见,却微偏了身,恰恰挡住元柔可以看到房内的方向,状似无意的道:“想是林妹妹要去床后头边有事吧。”
那时的马桶都置于床后的屏风之处,她这般一说,就把林素遐进房是去如厕而不是特地避开她们说的这个话题引了。元柔与其说是信了,不如说是自己说服自己愿意相信的,正巧永娇递了一个眼神给苏沉,苏沉待要装作没看见,已是撞上了眼,只好配合的道:“我猜这女子必定是个西贝货。”元柔惊异的道:“如何说是西贝?既是风华绝代……”
永娇笑得更是得意,道:“就是了,那是个西贝货,崔大哥哥输给那几个人,便要做的是男扮女装参加菡萏诗会,只是没想到会有这般结果。所以——”她勾起嘴角,“所以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便是崔大哥哥了!”
元柔惊呼一声,道:“这样不成体统,若是给崔家奶奶知道了会怎么样?!”
“便是不须崔家奶奶知道,就很怎么样了……”元柔十分得趣的道。
原来这赵显怕是有人和他抢,早早回家跟老王妃通了气,王妃心知难得自家孩子有看中的,又想既是能上菡萏诗会去的女子,想来家世名声也不会太差,便入了宫去与太后略谈此事,正巧徽宗当时亦在,于是顺便求了旨意,预备若查到了那女子家世名声俱好,便即许给赵显。
现在崔文琦男子身份一暴露,赵显登时又气又恼——这些日子同你也不是没见过面,一起去那烟花柳巷之地也不止三四回,你玩我也不是这样玩的吧!当即不肯罢休,怒气一上头就冲昏了头脑,便要扯上这事直上金銮告一个欺君。
崔文琦却也不怕,终究不是自家的错,设了宴,又是自罚酒,又是夸赞赵显胸中所藏,更加暗贬刘枕希等人斤斤计较,席间所谓的苏杭四才子轮番上阵,如是表演一番,推杯把盏之间,已是称兄道弟,一场干戈烟消云散。
不过虽是如此,京都也早已将这假凤虚凰之事传遍,张天师人远在江西照样命人快马丢来书信一封,漂亮的草书龙飞凤舞,把这外孙骂了个狗血淋头,崔文琦只恨不能将此信公诸于众,让人知道所谓的仙风道骨究竟是怎生一个模样。
事态发展如此,后遗症来了——京都中自有那许多纨绔,素日正事不做,只喜欢去那佛寺道观中偷窥前去上香之女,评头论足,四下传递,更有甚者上前纠缠不清,至于强行婚娶之事也不是没有。有人早看不顺眼,借着这事有了灵感,去梨园请了几个旦角,妆扮好,只日日在那些个纨绔常出没之地流连。不出半月,居然真个有个旦角被抢去,纨绔强行要入洞房,发现居然是个真西贝假文君,怎肯放过,只想告去衙门,那戏子倒也乖觉,只说我在那地方排戏,自家练习,公子你突然上前调戏强抢,我如何辩解你都不听,又如何关我的干系?
凄惨的是,最近京都政坛颇不安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燎起大火,纨绔家老爹三令五申不许乱惹事,那人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只暗暗记下这事,打算过后再好好讨回面子。
经此一事,京中流连在寺院道观附近的年轻男子倒是少了许多,平日里安定不少。
房内说到此处,笑了一回,又说了些京中闲话趣事,待得说到流行的衣饰花纹,佩戴绣品,新出词曲之时,林素遐方才出来,几人又喝了道茶,随意聊了聊才散,永娇私底下拉了苏沉留下。
等其他人散了,两人说完几句想念的话,永娇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有话说,苏沉笑道:“干嘛要说不说的?才去得几个月就学回来这幅德行,想是觉得不值得告诉我?”
一时说得永娇也笑了,她酝酿了半柱香,方才慢慢的说起林素遐。
“这个妹妹总是循规蹈矩,自然挑不出错,但是我却不喜欢,总以为太过规矩了,”她见苏沉似笑非笑的样子,忙又道,“我真不是自己觉得就这样凭着意思乱说,她家里惹上了党斗,她一个女孩子家跑出来躲难,必是可怜的,我又怎么会容不下,只是想她是个有心计的我方只跟你说一说,让你不要走得太近,若你也要疑我,我何苦来着?”
苏沉看她当了真,忍笑道:“我几时又疑你了?你只要说了,我哪点又是不信的?不过笑你才去京都几多时日就变成这个事事小心的样子,那里真的这么麻烦?”
永娇收了笑,道:“最近京中党争得厉害,人人风声鹤唳,林妹妹她家就是给连上了。说真的,前几日还坐在一起喝茶谈天,过几日,她家内就被抄了,带过苏州来是娘亲念在小时情份上,爹爹,是不知道的……”
收留钦犯家人,会不会招来祸事?苏沉开始只是同情林素遐小小年纪就家庭破散,转念间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贾府收着被抄家的甄家财物时如何小心翼翼,一样后来招来如此下场,现在大房掌家,收留的不止是东西,变成了人,如果被发现,又会如何?!她想着,已是身上冒了冷汗,急急问道:“奶奶知道她家的事么?”
永娇点头,“奶奶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两句,让娘亲去收拾屋子。”她顿了顿,又道,“奶奶那样子,也不是很欢喜的神色。”
苏沉心中安了一会,如果唐母知道,想来不会太要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