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旭东自己不知道，如果罗门找上他，就意味着已经把他的近况和行踪调查得一清二楚？常旭东跟罗门受过的训练不一样，但他仍然是个间谍，最起码的门道他应该清楚，所以他也应该知道，撒这样的谎没有意义。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办公室工作已经严重地钝化了常旭东的技能和感觉，他现在不再是个合格间谍，而是一个市侩但不昏庸的公务员。

    “暂时我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一辆车，一个身份和一份名单。”罗门微笑。“这点小事情难不倒你。”

    “这会儿我倒希望自己是神笔马良，直接给你画出个孙悟空，那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常旭东嘲笑地看着罗门。“你可以住我那里，也可以开我的车，但一个身份和一个名单？我连问都不想问你，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对现状很满意，所以你别让我背黑锅。”

    “常主任现在也学会装疯卖傻了。”罗门看着常旭东。“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主任的？”

    常旭东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操，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吗？”

    “如果不是你骗我，不是你拒绝我，本来我都已经忘了这件事。”罗门的眼中蕴含着笑意。“但现在，过去的记忆全回来了。我依稀记起，我们一起去了非洲之后你就开始飞黄腾达，而其实你早该在那个时候倒大霉。”

    “这就是你们这些间谍的嘴脸，什么人落到你们手里都只有被利用的价值。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友情两个字吗？”常旭东悻悻地道。

    “我从不要求别人做他做不到的事情。”罗门看着常旭东。“你知道我从不强人所难。”

    “是啊，你从不强人所难，因为这一切在你看来都像吃水果那么容易。”常旭东不满地看着罗门。“我得请示我的上级，然后再给你答复。”

    罗门摇头。

    “如果是这样，那我这样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你向我提供资料的事情。”

    常旭东半天没有说话。

    他不会意识不到这样做的风险所在，罗门向他询问的肯定是最机密的资料，就算是第五办的主任也没有权力把这样资料交给没有授权的人。那是犯罪，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现在他跟罗门已经联系在一起，因为就算他拒绝，也得这件事情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报告上去，然后他和罗门都得接受内部审查。

    罗门也肯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常旭东下意识地打量着眼前的老同事。他跟罗门没见面的三、四年时间里彼此之间也没有过什么来往，他对罗门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那个时期的交往。公平地说，罗门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爱张扬，做事情深思熟虑同时又擅长在复杂的形势下随机应变。基本上，跟他在一起工作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在跟他共事的时候得益，提到罗门，大多数人想到的就是两个字，“可靠”。

    但时间改变了，人也会跟着改变。常旭东可能不再是个合格的特工，但他已经是个圆滑的、见多识广的公务员，他知道一个人要是变化起来会有多可怕，罗门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你需要什么身份和名单？”常旭东决定先试探一下罗门的用意。

    罗门忽然意识到，以常旭东现在的身份，他的谈话内容总会引起各个方面的关注，所以常旭东身上可能会有做为保护措施的窃听装置，这些装置，有的常旭东自己知道，有的也许连常旭东自己都不知道。

    他示意常旭东把手机关掉，而且卸下电池，然后拉着他离开了长椅，走进街道两边的林荫中。他事先已经观察好了地形，对于各种可能的监视措施都有了反制方案。

    “我知道上海局有从事和曾经从事过第三产业的军方人物名单，也有跟这些军方人物接触过的商人名单，这就是我需要的。至于身份，就算是你部门里新调进来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