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春雷很吃惊。“这个基金的数目一定不小,单凭你的收入支撑不起来。”
陈朝光笑了笑。“我的收入跟你们一样都很微薄,我们不是冲这钱来干这个工作的。钱从哪里来我不方便透露,但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这钱不是从银行里抢来的。”
只是卖命换来的,尽管不知道是为谁卖命,陈朝光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不过关于这个基金的问题,陈朝光并没有说谎。的确是有这样一个基金在运作,其目的也的确是为了安排同事中死者的身后事,如果深究下去,这还是陈朝光加入“老板”的开始。陈朝光本人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今天提起这件往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老板”当年做的事情,尽管在那之后,他给这件事情定义为“收买人心”。
他意识到自己的卑鄙以及忽然为赖春雷的反应深深担忧起来,他担心自己的意图会被赖春雷看穿,如果赖春雷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陈朝光脸上有种不同寻常的红色,连陈朝光自己也吃惊地发现,他还会感到羞愧。
但赖春雷没有发现这一点,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死去的战友身上。就像陈朝光所说的,如果能够为死去的战友做点什么,那他将来再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更坦然、更欣慰。
“如果你能为‘鳄鱼’提供这样的帮助,我个人将会很感激。”
赖春雷表达得很干脆,他愿意接受陈朝光的帮助。尽管他也觉得陈朝光的善意来得比较突然,但他表明自己是以个人的名义接受陈朝光的赠与。
“别说感激的话,这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所有因公殉职的战友,你个人的感激毫无意义。”
陈朝光的目光又投向地上那个停尸袋。躺在里面的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因公”殉职吗?恐怕不见得,他们其实都是死于个人意志,只不过,有些人的个人意志是通过所谓的“公事”体现的,至于谁会被牺牲,那不是“有些人”所考虑的问题。
就像虎鲨,他转动着手杖。也许,下一个就是罗门。
“说到因公殉职,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陈朝光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到眼前的复杂局面上。“部里派你们来肯定不希望只收获了一具尸体。”
“必须找到硬盘。”赖春雷这个时候已经对陈朝光完全改观。“只有找到硬盘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是谁,他们杀害了老‘苏菲’,为的就是硬盘里的秘密。如果我们拿到硬盘,那么接下来就是对付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对于是什么人想要得到硬盘,你有概念吗?”陈朝光试探地问。
“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不是法国反间谍部门。”赖春雷皱着眉头。“如果是他们,我们现在就没有这么轻松。”
“肯定不是法国反间谍机关,他们还没有聪明到那个地步。”陈朝光看着赖春雷笑了笑,但一向没有幽默感的赖春雷对他的调侃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他,陈朝光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们都知道,法国的情报系统中,国土监控署和情报署这两大机构并存,它们都有反间谍的只能,但是它们分属国防部和内政部,这就造成它们内部的信息沟通不畅和重复劳动,所以,如果是法国人,那现在整个巴黎都会鸡飞狗跳。”
“要么谁都不做,要么大家抢着做。”赖春雷深以为然。
“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这样做?”陈朝光看着赖春雷。“除了美国人和俄国人?”
“说到美国人我会赞同,但这里有俄国人什么事情?”赖春雷有些疑惑。“当然,不管公开场合人们怎么说,事实上国家和国家之间从来都不是友善的,可在现在的局势,俄国人没必要卷到这里来吧?”
“这里是浪漫和自由之都,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意外。”陈朝光露出深思的表情。“既然那个罗门已经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探讨下?”
“罗门并不是那种愿意跟人探讨的人,他已经习惯了独往独来,所以如果他打算避开别人,那么要找到他就会很困难。”赖春雷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承认罗门的难以对付。“不过他提到了老‘苏菲’有个女儿,现在想起来,这是罗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明显,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儿找到了罗门。”
“这是谎言。”陈朝光冷笑。“老‘苏菲’是我们的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的底细。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女儿,他倒是有过一个儿子,但在几年前因为吸毒过量死掉。你就这样相信了他?”
“当时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赖春雷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陈朝光沉默了片刻。
“我觉得,你有必要跟罗门谈一次。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要见到他。”
赖春雷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就同意了陈朝光的提议。
他把“疯狗”和“雪豹”留在秘密地点继续寻找硬盘,现在他身边还有“红猪”和“黑鹰”。找寻罗门基本上很困难,如果他立刻离开巴黎,那么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找到他,但既然他也是为了硬盘来的,那么在硬盘没有出现之前,他不会离开巴黎。重要的是,如果他是为了“公事”而来,那么就没有理由躲着B队。按照最古老的联系方式,“红猪”会在《世界报》和《费加罗报》这两份全国性报纸上登载醒目的联系方式,这种方式绝对不会被错过,有渗透任务的特战人员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天的报纸。
“黑鹰”会去调查老“苏菲”到底有没有一个女儿,尽管这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结果,但却是必须的过程。不管老“苏菲”有没有女儿,有一个事实是,总参对自己下面的间谍并不是像办公室里那些人想象的那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