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陶妮回到公司,小杉正对着电脑劈里啪啦地打字,她在小杉后面站了站,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窗外,显得很不开心。
小杉按了一下打印键,打印机开始工作,她抬头看了陶妮一眼:“怎么啦?你也生我的气啦?”
“没有,我只是自己心里挺不好受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俩这么厉害地争吵过,刚才我看到芳芳坐在出租车里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我也特别难过。就为了一台演出,竟然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这是干吗呀?”陶妮心里很不舒服。
小杉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这可不单单是为了一台演出,我这是在为芳芳担心你知道吗?实话说如果芳芳她真有困难不能来唱的话,我就是砸锅赔钱又怎么样呢?不就是一台演出吗?可现在的关键不在这儿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高端这样做很明显是想要拿芳芳一把,否则他怎么可能这样自作主张呢?你看着吧,这样下去,芳芳很快就会被他牢牢地控制在掌心里的,到时候高端想怎么耍她就怎么耍她。”
“不会这么可怕吧?高端这个人确实很自私懦弱,关键时刻不像个男人,但他不会是个故意使坏的坏人吧?”陶妮其实是在宽慰自己。
“哼,你看着吧。”小杉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陶妮劝解着小杉:“其实,我比你更反对他们俩好。可是既然他们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觉得我们再使劲儿同他们对着干也没用了,这样只能让芳芳更难堪更痛苦,我看出来芳芳她还是很爱高端的。她能和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们还是应该为她高兴的吧?”
小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们三个人中有两个是不讲原则的,我拿你们没办法。”她把一份打印好的文稿递给陶妮:“这是我给主办方的关于更改芳芳节目的解释信,你看看我这样写行吗?如果你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帮我发过去吧。”
陶妮接过文稿看着。
“反正该解释的我都在上面解释了,我想的弥补办法也都提供了,他们如果还要跟我闹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小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陶妮手上拿着传真稿,犹豫地对小杉说:“我看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吧,我觉得芳芳会改变主意的。我有一种感觉,芳芳这次一定会说服高端的,她一定会来参加咱们的演出的。哎,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再和她怄气了行吗?”
小杉赌气地说:“陶妮,说到底你这个人还是太天真了,哼,等着瞧吧,高端这次要是肯对芳芳让步的话,就算我白活了二十七年。”
“那我们来打赌。”陶妮想逗小杉开心。
“好啊,打赌,赌什么?”小杉中了圈套。
陶妮想了想说:“跑十圈,围着学校的操场跑十圈。”
“我知道你能跑,那你就做好跑的准备吧。我还是先为自己找好退路的好。”小杉把纸放入传真机,然后拨号、发送传真。
第二天一早,小杉和陶妮刚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小杉拿起电话:“喂,你好,要发传真是吗?好的,我给你信号。”
传真里吐出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小杉看着看着,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怎么啦?是哪里来的传真?”陶妮担心地望着她。
“你看看吧,这简直是一篇声讨檄文,义正辞严地指责我们临时变换节目的做法。”小杉恼火地把传真拍在桌子上。
陶妮接过传真看了起来:“他们还是坚持要用芳芳?那怎么办?”
小杉斜瞟了一眼那份传真:“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不理他们。”
“我们还是再和芳芳联系一下吧,看看她有没有改变主意。”陶妮用商量甚至是乞求的眼神望着小杉。
小杉往沙发上一倒,把双脚翘在茶几上,说:“哼,不可能的,陶妮,我现在很希望我有机会绕着学校的操场去跑上十圈。可惜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不一定吧?我来给她打电话。”陶妮走向电话。
此时的芳芳正穿着睡衣坐在家里的床上,手机在手里响个不停,她呆呆地看着手机上显出的号码,不敢接听。
高端端着放着咖啡早点的托盘从外屋进来:“芳芳,是你的电话在响吧?”
芳芳绷着脸不说话,她很不开心。高端一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一边找着芳芳的手机,突然他发现手机就在芳芳的手上,他愣了愣,他从芳芳手中拿过手机来一看是小杉公司的来电,明知故问道:“你干吗不接啊?”
“你让我跟她们说什么呢?”芳芳不满地回答道。
高端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对芳芳说:“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芳芳质问道:“你倒是说得轻巧,我都搞不清楚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我们不都已经说得好好的吗?你怎么又搞不清楚了呢?”高端走上前去轻声慢语地对芳芳说。
芳芳明显没了脾气,但又为难地说道:“我们是说得好好的,但我却觉得自己对她们太不够意思了。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做人啊?”
高端把电话放到床头柜上,电话铃声继续空响了几声后终于停住了。
“先吃早饭吧。”他给芳芳端上托盘,里面的食物搭配得十分精致,还放着一支粉红的玫瑰。高端替芳芳往面包上涂果酱:“这个草莓酱是我自己做的,百分之百的鲜草莓,没有放一点糖,你尝尝。”芳芳没有去接高端手中的面包,她皱着眉头扭过脸去,不想理睬高端。
高端把面包放在盘子中:“你快吃吧。一会儿那个记者就要到了,你还得起来化化妆吹吹头发什么的吧,你想穿哪套衣服?我先帮你拿出来烫一下吧。”
芳芳还是扭着头不理不睬的样子,高端站在那儿默默地无奈地看了芳芳几秒钟。然后关上橱门,他从床头柜上拿起芳芳的手机递给了芳芳。
芳芳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你给我电话干吗?”
“你给小杉她们打电话吧,你还是去参加她的那场演出吧。”高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芳芳一愣:“怎么啦?”
高端抱怨道:“我不想让你在心里恨我。为了这事我们谈了整整一个晚上,看来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废话,我发现在你的心目中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也许我连你朋友的一个脚趾头都抵不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芳芳没去伸手接高端手里的电话。
“芳芳,你今天给我一句明白话吧,你到底愿不愿意让我帮你打理这些事情,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不来插手你的事情的,说实在的,我不愿意夹在你和你的朋友当中,我也不愿你因为我而为难。我发现我们俩其实是不平等的。我的一颗心全放在了你的身上了。可是你呢?”高端摇了摇头,然后在窗台上坐了下来,他看着窗外,神情显得十分委屈无奈。
芳芳不安地看着高端:“你干吗这样,我这不就是自己心里难过吗?我又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起来,芳芳看了看手中的电话显示,她犹豫了一下,便按下了挂断键。
高端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
陶妮慢慢把电话从耳朵边放了下来。
“还是不接?”小杉的话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
“这回是她挂断的。”陶妮失望地说。
“那就算了,别打了,再打就没意思了,太没意思了。”小杉气呼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两人都看着电话沉默着,心绪都很复杂。
“这就是我们一起盟过誓的好朋友,说是要一辈子和我们同喜同悲、同舟共济、同心同德、同甘共苦、同生同死的,哼,哈哈,真是好玩。”小杉冷笑。
陶妮脸上显出难过异常的表情来,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陶妮眼里一下子闪出一道光来:“是芳芳,肯定是芳芳。”
陶妮一下子拎起电话:“喂,是芳芳吗?”接着,陶妮的脸色黯淡了下去,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外地口音的男声:“喂,请问陶女士在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一位?”陶妮狐疑地听着电话。
“请问,你是不是半年前曾经在长风公园那儿贴过一个寻人启事?”外地人在电话里问道。
陶妮神情紧张起来了:“对。”
电话里的人说道:“我那时候正好在上海出差,我看到过那张寻人启事,你们好像是要寻找一个叫香香的小孩子是不是?”
陶妮声音颤抖起来:“对的,对的。怎么啦?你有她的消息了吗?”
“我这次去福建出差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小孩子了。那个小孩子的模样和你们贴出来的照片是一样的,三岁多一点的样子,眉心上有一颗红痣。”那人的普通话很难懂,但对陶妮来说却是掷地有声。
陶妮手里拿着的杯子一下子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把小杉吓了一跳。小杉吃惊地看着她:“到底是谁的电话?怎么回事?”陶妮声音颤抖地说:“他,他,他说他看到香香了。”
小杉大吃一惊:“谁?谁看到香香了?香香在哪里?”
陶妮带着小杉跑到楼下,边和她解释着刚才的电话,她们的神色又慌张又激动。两人跳上吉普车,小杉一边系保险带一边掏出手机塞给陶妮:“你赶紧打电话给乐安当地的公安局报案,然后再继续打芳芳的电话。”
平江公寓芳芳房间客厅里,一个女记者和一个男摄影记者坐在沙发上,高端殷勤地为他们端上茶水:“你们稍等一下,她马上就好。”
芳芳正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化妆,她有点心神不宁,手忙脚乱的。
这时传来很重的敲门声,高端跑去开门,只见小杉和陶妮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哟,是你们俩,好久不见”高端嘴里说着却故意把身体横在门口。
小杉推开高端,她二话没说就要往里头冲。
高端拦住她:“哎,小杉,你等一等。”
小杉一瞪眼:“我找芳芳,干你什么事?”
“家里正好有记者在,芳芳她现在不方便见你们。”高端昂着头,一副主人的模样。
“你少跟我玩这一套,那你让她滚出来见我们。”小杉还是要往屋里冲。
高端把手拦在门框上,正色道:“小杉,你别这样行不行?”
小杉一把推开高端,她气势汹汹地冲进客厅,陶妮也跟了进去,两个记者见此情景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小杉冲着里屋喊着:“芳芳,芳芳,你给我出来。”
芳芳在卫生间听到小杉的叫声,她正在换一件长裙,拉链拉不上,急得满头大汗。
记者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芳芳,你难道想躲我们一辈子吗?我告诉你,我们现在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来找你的,我们是为了香香的事情来找你的。”小杉旁若无人地继续大叫。
高端听小杉这么说吃了一惊。
而卫生间里芳芳正在脱那条长裙,长裙卡在脖子那里包着她的头,怎么也拉不下来,小杉说的话她什么都没听清。
客厅里摄影记者拿起相机对着小杉想拍照,小杉粗暴地一把挡住他的镜头:“你想干什
么?”
“小杉,你别这样,我看我们还是走吧。”陶妮拉拉小杉的衣袖。小杉生气地一转身离开,陶妮想了想,把高端拉到一边,轻声地跟告诉他:“高端,请你呆会儿马上去告诉芳芳,香香有消息了。”
“你说什么?香香有消息了?”高端露出很吃惊的样子问。
“对,我和小杉打算赶到乐安去找香香,我们在楼下等她,你让芳芳马上跟我们一块走。”陶妮一边交代一边望着愤然离去的小杉的背影。
高端木然地点了点头:“好的,我告诉她。”
陶妮转身走了,高端关上房门,心里若有所思。
芳芳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直奔高端跟前:“她们人呢?小杉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已经走了。就是演出那件事情,我都跟她们解释清楚了,现在没事了。”
芳芳不太相信似地看着高端。
“你看人家记者都等你好长时间了,你快去招呼招呼他们吧。”高端把芳芳推到客厅。
芳芳这才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她对记者歉意地笑了笑:“我们开始吧。”
平江公寓楼下,小杉和陶妮站在吉普车旁边,一脸的焦虑,陶妮不断地看看手机,又抬头去看看楼上芳芳的窗户。
小杉忽然拉开门上了车,她发动起车子,陶妮呆呆地看着她:“上车,我们还等什么呀?你以为她还会跟我们一起去吗?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香香。还愣着干吗?快上车啊。”陶妮上车,小杉把车开得飞快,陶妮左右张望着:“小杉,你这是要往哪儿开?”
“回公司。”小杉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回公司?我们不是说好去乐安找香香的吗?”
小杉绷着脸:“我不想去了,我得回公司落实替代芳芳演出的人选。”
陶妮有点急了,她说道:“小杉,你别这样好不好?别赌气了,我们赶紧去吧。”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要搞清楚谁是香香的妈妈,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她!凭什么她这样耍了我们,我们还要替她去找女儿?凭什么,你说啊!”小杉一个劲地猛按喇叭,超着别人车。陶妮坐在那里面呈青色,她突然大叫:“停车!停车!停车!”
小杉一个急刹车。
“凭我们曾经在香樟树下发的誓,我自己去。”陶妮一推车门跳了下去,她大步朝前走去。
陶妮一个人来到长途汽车站,却被告知当天去乐安的票已经卖完,她茫然无助地站在马路边,已经着急得泪流满面了。过往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但她毫无知觉。这时一辆车子驶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小杉从车上下来,她走到陶妮面前关切地看着她,陶妮见是小杉,她愣了愣,赶紧抹掉自己的眼泪。
“太好了,你在这儿,我还担心你已经走了呢。上车吧。”小杉的额头上汗津津的。
陶妮站在那儿不动,她狐疑地看着小杉,不知道小杉是什么意思。
小杉拉起她的手说:“陶妮,快上车吧,这个车可以走山路,比长途车强。”
陶妮激动地看着小杉:“你是说你和我一起去找香香?是真的吗?”小杉点了点头。
陶妮的眼泪又哗哗地下来了:“小杉,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杉的眼睛也红了一下:“你别这样说,这本来也是我的事儿,我刚才是被芳芳气糊涂了,我们快走吧。”
小杉一路飞快地开着车,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乐安。按着那人提供的线索,她们从乐安汽车站开始边打听边找,终于在山沟里一个叫陈村的地方找到了那户农舍,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打扫院落,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在院落里玩。
小杉和陶妮激动地向她奔过去,小女孩儿抬起头,她并不是香香,但是她的眉心里确实有一颗红痣。
一路上的劳顿又加上失望,小杉和芳芳筋疲力尽了,没有一点心情留下来过夜。返回的山路上。小杉努力支撑着自己的眼皮驾着车。
“陶妮,你得跟我说说话,否则我也快要睡着了。”看了一眼身旁昏昏欲睡的陶妮,小杉说道。
陶妮半闭着眼:“哦。小杉,你都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我们找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吧。”
小杉揉揉眼睛说:“这山路上没办法停啊。一会儿后面的车就上来了,我们一会儿到了山脚下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行。”陶妮抬起头,但眼睛却还是半闭着。
陶妮打了个小盹,但她还记着硬撑着跟小杉说些话:“小杉,小杉。”
小杉没有动静,陶妮警觉地一下子睁开眼睛,她发现她们的车正向着山崖边冲过去,陶妮惊恐地大叫起来:“停车,快停车。”
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的小杉被陶妮的叫声吓醒了,本能地打过方向盘踩下刹车,她们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车在离崖边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再迟几秒钟停车的话,她们就已经葬身崖底了。
这一情景让她们毛骨悚然。两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们的额头都擦破了皮,样子十分狼狈。小杉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自我解嘲似地说:“我有一种感觉,我终有一天会死于车祸的。”
陶妮急了:“瞎说,呸呸呸。”
小杉笑了:“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陶妮认真地着急地说:“快说呸。快说呀!”
“呸呸呸。”
陶妮含着泪:“小杉,我不准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我们会永远在一块儿的。”
两人相互凝视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夏心洁的公司终于因为赔偿消费者的问题闹上了法庭。本来,自小柯回来后,夏心洁的心情好了起来,尤其是把香香的问题坦白了,她整个人轻松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一天,那个纠缠得没完没了的要求索赔的人终于惹怒了夏心洁,她本来就认为是因为那个投诉人的无中生有才令她一紧张而弄丢了香香,夏心洁断然拒绝了那个索赔者的要求,她宁愿选择法院的传票。
司马家客厅里,司马父和夏心洁起身送曹律师出门。
夏心洁说:“不好意思,今天辛苦你跑一趟,我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有点恋家了,星期天就不愿意往外面跑了。曹律师,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打赢这个官司,否则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你们放心,这个官司,她赢不了的,我是稳操胜券的。说实在的,我这些年为你们操办的案子中也就输过一次,要不是小杉的那个同学太不帮忙,那个案子也不一定会输。哎,小杉后来还和那个女孩儿交往吗?”曹律师胸有成竹地说。
司马父夏心洁面面相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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