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我继续拎着饭回教室,也不说话,默默放在苏雪桌子上,然后开始吃我那份。
过五分钟,苏雪轻轻叹了口气。她慢慢伸手拿起袋子,解开,小口吃了起来。
我很得意,又给她写纸条:好吃吧?
苏雪专心致志地吃着饭,没有什么反应。我觉得有点儿无聊,就拿出一本小说来看。
看了十分钟,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雪吃完了饭,把饭盒原样放好,装进袋子,拎出去扔掉,然后去洗手,回来坐下。我刚把视线移回书上,她就递给我一张纸条: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带饭?
我扔了书,飞快地写: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善良的人。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带?
——最近才善良起来的。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
——没有事就不能和同桌联络感情了吗?
苏雪很长时间没动静。
谢谢。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之后,我每天都会给她带一份饭。我们两个各自坐在座位上把饭吃完,基本上不说话。吃完饭,我趴在桌子上睡觉,苏雪做她的卷子,一张又一张。
有时候我们也用纸条聊天。我在纸上写: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卷子啊?
苏雪一定得做完整整一面,才会回答我:又不花你的钱。
我撇撇嘴,趴在桌上端详她。苏雪心无旁骛,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又写了个纸条,故意逗她:你摘下眼镜来,一定很好看。
“咝啦”一声,苏雪把试卷划烂了长长一条。
她红着脸,忙不迭地把纸条放进抽屉。
十分钟后,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奇怪?
是他们看不到你的优点。我写。
——但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过话。
——我害羞。
——你去死。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到我呢?
我忽然间无言以对。
对啊,我为什么要关心她?话说回来,我这算是关心吗?如果七喜没有指定让我追她,而是选了别的女生,到现在我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吧。
我很想和她说,这其实和你没有关系啊!我只是不想被七喜告发而已。
但是我说不出口。
我随手写:因为……喜欢你呗。
“咝啦”,苏雪又划破了一张卷子。
这次她整整一下午都没说话,要么全神贯注地听课,要么全神贯注地做卷子。我很忐忑,感觉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一样。一直熬到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苏雪忽然起身,同时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张新纸条。
——为什么喜欢我呢?
……所以说,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啊!
我心里满是愧疚,只好写: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苏雪看着这句话,慢慢地,嘴角弯了一下。
她笑了。我是第一次看她笑。
可我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两个星期。一开始七喜看到我们中午一起吃饭,还会露出一脸奸笑,暗地里冲我竖大拇指。后来他显得有些不安,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某天晚自习,班主任刚走,他突然回头从我桌子上抢了一个本子,趁苏雪没注意,在本子上写: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没有!我写。
我看你可不对劲啊。七喜又写。
……娘的,你觉得是因为谁啊?!
我不想被告状。我也写。
七喜继续写:啊,我已经原谅你了,不会告你状的。趁早收手吧。
……我也想收手啊!但是这种事,该怎么对苏雪说?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我错了,都是七喜那个混蛋威胁我?说本来就是个玩笑,笑笑也就过去了?
那时候,她才真的会拿起刀砍我吧?
所以最后我也没敢说。
这样又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我不小心早晨睡过了头,冲到教室又发现作业还没写完,只好借七喜的作业,趁早自习的时候抄。七喜帮我把风。抄到一半,七喜忽然大声咳嗽。我赶紧把作业往桌洞里收,一着急,把一个本子从桌上碰了下去。本子整个散开了。
苏雪看了一眼,顺势低头帮我捡。她弯腰的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那是昨天七喜和我聊天用的本子啊!
我赶紧抢在苏雪前头把本子拿过来,迅速把本子收进抽屉里。
苏雪莫名其妙地看看我。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一边说一边偷偷擦汗。
苏雪没说话,转头低声背着单词。
……她应该没看到吧?
似乎是没看到,因为她没再提起过这件事。那之后我们还是继续着这种虚伪的沟通。苏雪偶尔也会问我到底为什么喜欢她。我一律昧着良心说没有理由。但每说一次,都觉得,我真是一个混蛋。
最后还是高考拯救了我。
学校为了保证高考的升学率,把高三全年级按成绩分班,差别对待。苏雪再次发挥失常,掉进了第三梯队,我、七喜和她都分到不同的班级,顺理成章地,就断了联系。
我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后来有一天,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七喜来找我,神神秘秘地给我一个小信封,说是苏雪托他带给我的。
我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真相是什么,但还是谢谢你。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张纸撕得粉碎,然后站起来。
你干吗?七喜挡在我面前。
我欠人一个解释。我说。
解释个屁!七喜把我按回椅子上,你有病吧?快高考了,别干扰别人了行吗?
所以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他贱兮兮地问。
我把他赶了出去。
“我知道真相是什么”。
所以她真的知道吗?
无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了吧。
之后我也去过苏雪那个班的教室,只是路过。前门开着,隔着好几排座位,我又看到她。她还是认真地做着卷子,仿佛什么都注意不到,眼镜后面,仍然是张没有表情的脸。
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