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高粱烧下肚,关老爷子得意地问道:“咋样?这才叫酒,懂不懂?”
长濑武平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总算把那口酒咽下肚,酒咽下去了,食道里却像刀割般的疼痛,并且一直痛到胃里。他呲牙咧嘴地举起大拇指,半天才说出话来:“很好,很好,中国酒很有劲。”
关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像洪钟一样响亮,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长濑武平跟着也嘿嘿地笑起来,又一次举起大拇指说:“中国真是个好地方呀,山好水好,酒更好;土地好,庄稼好,女人更是大大的好。”
关老爷子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再好,它也是中国人的,你们日本人再急眼也是白瞎。”
长濑武平拿过高粱烧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关老爷子倒了一杯,诚恳地说:“我们之间需要沟通,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你我之间有很多地方是可以通过沟通达到理解的。比如,现在的东北,过去是满洲,是满族人发迹的地方,对吧?”
“对呀,咋的啦?”关老爷子说。
“你看,我们已经开始有共识了。我们军部专门请历史老师给我们中下级军官上过中国历史课,所以我知道东北是满族人入关前的老家。我们皇军到东北来的任务就是帮助东北人重新振兴满洲。我们并不想占有满洲,满洲是满洲人的满洲。日满和谐,共存共荣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军部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和则两利,斗则两伤。你们中国讲究以和为贵,我们日本也希望和平。来,为了日满之间的和谐相处,共同繁荣干一杯。”
这回轮到关老爷子糊涂了,他被长濑武平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他对历史不感兴趣,但他希望和平,他见长濑武平为和平举杯,他也就举起了酒杯,毕竟和平是好事。
看来长濑武平今天打定主意要把奉承进行到底,干一杯酒奉承一句,奉承一句干一杯酒:“满洲大大的好,一眼望不到边,让人心旷神怡。”“满洲的土地大大的肥,黑的像煤一样。”“满洲大大的好,高粱、大豆一望无际。”
说到庄稼,俩人都来了劲,长濑武平说他也是农民出身,他最爱闻土地的香味,最擅长割麦子,他敢说在日本没有人比他割得快。在日本他的外号就叫刈麦武平,他为这个外号感到自豪。他说他想和中国人比比高低,他相信中国也没有人比他割得快,可惜现在不是割麦子的季节,现在是收玉米,收高粱大豆的季节。说到这儿,长濑武平大摇其头说:“中国人太不像话,那么好的庄稼熟在地里,却没有人收割,太可惜了。”
听长濑武平这样说,关老爷子又来了气,端起一杯酒倒进嘴里,红着眼睛说:“你他奶奶的说的屁话,我们自己种的庄稼我们不心疼?还不都是你们这帮东洋鬼子跑来搅和的,今天打枪明天放炮,谁还敢下地收庄稼?”
长濑武平眨巴着同样血红的小眼睛:“我们皇军不搅和,搅和的是土匪胡子。我当兵前也是农民,我这个过去的日本农民要保护你们中国农民。明天我要贴一个安民告示,我要告诉农民们,不收庄稼统统没有饭吃,你们的没有,我们的也没有,没有饭吃就会饿死。我要让屯里的农民不要怕土匪胡子,统统去收庄稼,不下地收庄稼的统统死啦死啦的。我要派皇军到田间地头保护农民,土匪敢来,也统统死啦死啦的。”
“我们不用你们保护,只要你们不搅和就行了。”听长濑武平说允许收庄稼,关老爷子很高兴。
“我的保证不搅和。”长濑武平见关老爷子同意也很高兴,伸长了脖子问:“怎么不见嫂夫人?我们喝酒不应该忘记女主人,我应该敬女主人一杯,表示我对女主人的敬意,这是礼貌。”
“去你妈的礼貌,她不想见你。”
“礼貌不能去他妈的,中国有句俗话,礼多人不怪嘛。”长濑武平用力摇了摇他的头,摇得他的头发晕,头晕脑胀的他又伸出大拇指说,“嫂夫人很漂亮,很高贵,一看就是大家出身。”
关老爷子也摇了摇头,也摇得头发晕:“嫂子是你叫的吗?老子比你大几十岁,是你的长辈,她也是你的长辈。”
长濑武平又开始摇头:“不,你的可以是长辈,你的夫人不可以,她太年轻。”
“不识人伦的东西。”
“什么?”长濑武平听不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