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司令长官的公馆在西安南城墙内侧一个叫东仓门的南北向小巷最南头的一个小院里,距离东厅门的干训四团南侧仅百步之遥。院子极小,只有五间房屋,一间作办公室,一间当饭厅,一间是卧室,一间作为客房,剩下的一间是秘书的办公室。和张学良在西安的张公馆那种张扬,杨虎城的芷园公馆的那种气派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胡宗南只用这个避静的小院休息和接待私人好友,一般不对外。他的主要办公地点是在明代兵部侍郎兼陕西巡按都御史赵廷锡在下马陵东边修建的董子祠内,两处相距不过数十步。出于安全考虑,董子祠东西两处院墙都向南延伸到城墙,隔断了城墙内侧的马道,然后再利用城墙内侧马道修了一条供胡宗南每天乘车进出的汽车路,一直通到南城门。
原来位于马道旁边的关者轩的被服厂此时已经倒闭了,没有成为修汽车路的障碍。当然,关者轩的被服厂即便没有倒闭,也只能顾全大局拆迁滚蛋,这是中国官场的一贯作风。细想起来,作为一方诸侯的胡司令长官和作为一个生意人的关家二少爷当初都选中这里安营扎寨,可以肯定都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水。遗憾的是,这里的好风水最终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给他们带来好运:一个关门大吉,一个损兵折将。
不过还别说,董仲舒的英灵也许还真有那么一点灵验,因为,距此只有一箭之地的东厅门就曾经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下发生过一次当局严密封锁消息,因而很少为人所知的惨剧。
一九三九年三月七号,日本飞机对西安进行轰炸,炸塌了军事委员会当时设在西安东厅门的天水行营防空洞的洞口,伤亡惨重。其中伤者中就包括行营主任程潜上将,行营参谋长晏勋甫中将。防空洞的洞口炸塌后,躲在里面的一百多位中高级将领被埋在洞里,等到救援人员挖开洞口时,许多人已经窒息而死,程潜也昏迷不醒。经辨认,中将军训处长李国良、少将副参谋长张胥行、少将参谋处长赵翔之等高级将领及部分校、尉级军官共计六十四人死难,四十三人受伤。后来,死难者集中安葬在秦岭翠华山,是为“天水行营三?七殉难烈士公墓”。程潜亲自为墓碑题写了对联,上联是:六十四人同殒命,下联是:三月七日最伤心。
在抗战期间,下马陵附近的东厅门、东羊市、菊花园、大差市等地都曾经是日机轰炸的重灾区,唯独董仲舒墓所在的东仓门安然无恙,不能不让人有所迷信。
胡宗南在东仓门小巧幽静的公馆里接待了泉荃夫妻。关若云一进院门的第一印象就是小院的清静整洁,仅只一棵槐树遮荫,几竿修竹倚墙。胡宗南指着竹子说:“我是浙江人,自己栽了几根竹子,经常看看,聊解思乡之情。”
关若云以前都是在比较隆重的场合见到胡宗南,那时的胡长官总是穿着考究,将星闪耀,没想到在家里,胡宗南竟然是一身旧粗布士兵服,非常随意。进到客房,里边也是别无它物,仅只一床,一桌,四把老式太师椅而已。桌旁坐着一个女人,见他们进来,笑吟吟地站起来和他们握手。胡宗南给那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战功卓著的空军英雄泉荃上校,这是他的妻子关若云女士。”
那女人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叶霞翟。”
胡宗南笑着补充道:“留美博士,成都光华大学教授。”言语之间流露出一丝自得。
关若云出于女人的本能,好奇地打量对方,见她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穿一件合体的蓝色布旗袍,椭圆脸长卷发。她觉得这女人长得虽然不是多么漂亮,但眉宇间充满了智慧,举手投足间既有中国大家闺秀的风范,又具有贵妇人的典雅高贵。关若云听丈夫说过,胡宗南一直是独身,多次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话。现在抗战胜利了,莫非这就是他未来的夫人?关若云正在胡思乱想,叶霞翟却拉着她的手坐下,小声问她:“多长时间了?”
关若云微红了脸,惊讶地说:“两个月了。还看不出来吧?你怎么知道?”
叶霞翟若有所思地说:“真好。”
关若云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问:“什么真好?”
叶霞翟笑而不答,转脸对胡宗南说:“琴斋,你看,这小两口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真让人羡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