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悲痛欲绝（13）孩子发烧了

    房东吴老板的布店在抢购风潮中自然也不能幸免，货架上很快便空空如也。没了生意可做的吴老板不是整天拉长个驴脸在院子里转圈骂大街，就是大冬天搬个躺椅躺在太阳地里哼哼叽叽晒太阳。房客中有人逗他几句，“吴老板，你是图热呢吗还是图冷呢吗？说你图热吗，冷风潮气的你躺到院子里，说你图凉快吗，你可裹个大皮袄晒太阳？你这有钱人到底跟咱穷人不一样。”

    “***的，这人都活不下去咧，你个狗怂还说风凉话！可怜我那一屋子布，一晌午就被暴民给抢光咧，狗日的警察瞪眼站旁边看着都不管。害得我如今连买个煤球的钱都没了，屋里头冷得跟冰窖似的，我不到院子里晒太阳，还能让活活冻死到屋里不成？狗日的老天爷也不开眼，都立了春咧还冰冻三尺冷得跟怂一样。”吴老板使劲裹了裹身上的皮袄，哭丧着脸坐在躺椅上哭穷。

    “瘦猪哼哼，肥猪也哼哼，你再甭装摸作样地喊叫咧，你当老板的都哭开穷咧，咱这下苦人不是更活不下去咧？”房客继续挖苦吴老板。

    吴老板鄙夷地说：“你活不下去是你没本事，有的人活得滋润的很呢。你看人家泉荃，就是有本事的人，不声不响地在电厂营业所找了个好工作，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算盘珠子一拨拉，米也来咧，面也来咧，啥都来咧。不信你到泉家屋里去看看，煤炉子红的跟啥一样，暖和的像夏天。这叫啥，这就叫蔫驴踢死人。”

    吴老板的酸话关若云在屋里听得真真的。这个吴老板昨天还到屋里来转过，明明知道屋里没有生炉子，屋里屋外一样冷，还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关若云一时气不过，抱着孩子一掀门帘出去，对着吴老板嚷嚷起来：“你嘴巴干净点，啥叫蔫驴踢死人？我家泉荃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坑蒙拐骗，正大光明凭本事吃饭，咋着你了？你在背后嚼啥舌根子？不就是租了你两间房吗？租房交房钱，一个铜板也没少了你的，你凭啥整天和我们过不去？就像我们刨了你家祖坟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现在我把我家房门开得大大的，大家伙儿都进来瞧瞧，看我家到底有没有一丝儿热乎气儿？你们的眼睛长着都是出气的吗？孩子都冻病了还这么胡说八道，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说着说着关若云委屈地抹开了眼泪。

    打嘴仗的房客见势不妙赶忙溜之大吉。吴老板见关若云动了真格的，嘟囔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懒得理识你，躺回他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关若云心情糟透了，屋里太冷，泉早着了凉，不停地打喷嚏，流青鼻涕，咳嗽。泉荃不在家，娘们儿两个抱着孩子跑到中药房去看坐堂郎中，看了病却无药可抓，只给扎了几针，回来不但不见好，反而发起烧来，才半天功夫就烧得满脸通红。关若云心疼地紧紧抱住儿子只知道哭。

    泉妈妈说，光哭不是办法，得赶紧把泉荃叫回来，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以前发烧又哭又闹，这回迷迷糊糊地光睡不醒，怕是得赶紧送医院。一句话提醒了关若云，她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棉袄外面又裹上一个小棉被，抱起来就往外跑。刚跑出院门几步，一个坐在马路边等活儿的人力车夫冲着她喊道：“人力车要不？又快又稳当。”

    关若云嘴里答应着“要要。”跑过去坐上说：“快，广仁医院。”

    车夫左手扶着车把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两斤面。”

    关若云一时不明白，问：“啥？”

    车夫用他伸出来的两个手指头敲了敲车座，说：“车钱，两斤面。”

    关若云恍然大悟了，赶紧央求般地说好话：“孩子病了，你先送我去医院，回来给你多称两斤面。”

    车夫摇着头还是那句话：“两斤面。”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随后跟出来的泉妈妈听见了车夫的话，赶紧说：“我回去舀。”慌忙就往回跑，一会儿功夫端着一个大老碗出来了，碗里盛着冒尖的一碗白面。车夫接过碗来掂了掂分量，说：“连碗算上顶破天三斤半，光碗就两斤咧。算咧，看在病娃份上算咧。吃亏人常在么。”说着，让关若云下车，掀开座位上的棉垫子，再揭开座位箱的木盖儿，从座位箱里拿出一个空面口袋，把面倒进去，把空碗还给泉妈妈。急得泉妈妈说：“碗送给你了，快拉车走吧。老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