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若云的生命仿佛和她苦命的儿子一起留在了城墙根,回到家里,她整整昏睡了三天。如果不是张绿萍来看她,她还不知道要昏睡多久。一见到张绿萍,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滚了出来,她流着眼泪拉住张绿萍的手说:“你怎么才来呀?我要跟你走。”
张绿萍被她说得愣愣怔怔的,眨巴着眼皮问:“你跟我到哪儿去?”
“到哪儿都成,我要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我知道你是共产党,你能不能带我去延安,去找张老师。”关若云直视着张绿萍的眼睛。
张绿萍不置可否地说:“共产党让人家抓住可是要杀头的,你没见报上每天都登的那些杀共产党的消息?玉祥门外隔不了几天就枪毙一批。你不怕死?”
“我心里憋得慌,我就是想死,死了眼一闭啥痛苦都没有了。”关若云绝望地说。
张绿萍怜惜地抚摸着关若云的手背,说:“你太颓废了,你被眼前的痛苦蒙住了眼睛,你应该走出个人的小圈子,到外面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去为中国人民的解放斗争,只有这样才能开阔你的心胸,才能融化你被绝望冰冻的心。”
“我哪儿还有什么火热的生活。”关若云怅然地说。
“若云,你的遭遇实际上是这个黑暗的社会造成的。你知道吗?现在这个腐朽的制度就要土崩瓦解了,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取得了东北战场和华北战场的胜利,那里的人民已经从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下解放出来了,已经摆脱了物价飞涨百业凋零民不聊生的悲惨命运,已经过上了新生活。这样的新生活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来到我们身边。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改朝换代的历史关头,我希望你在这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刻能够从个人的小天地里走出来,和我们站在一起,以实际行动迎接新中国的到来。”
关若云不知不觉地被张绿萍热情洋溢的话打动了,在张绿萍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国民党不亡没有天理。”张绿萍走后泉荃对关若云说。他看见妻子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些许的红晕,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这几天他曾经那么害怕他在失去儿子以后再失去妻子,为此他冒着被解雇的风险连班都不敢去上。
“国民党不亡没有天理。”泉荃上班后,刘守学总工程师在问到他们的情况后对他说,“贫病交加,无医无药,朝不保夕已经把民众逼到了奄奄一息的绝境。现在不但劳苦大众不堪忍受,就连我们这样的企业也生存堪虑了。”
泉荃心里一咯噔,忙问道:“莫非电厂要裁员?”
刘总工的手指头娴熟地转动着红蓝铅笔,苦笑着说:“你不要误会,至少目前还不至于如此。但如果长此下去,电厂总有支撑不住关门大吉的一天。”
“怎么会这样?”泉荃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痛苦地感到失业的阴影再一次向他逼近,“电厂到底出了什么事?”
“西京电厂是火力发电厂,火力发电的燃料是煤,没有煤,发电机就失去了运行的动力,就像人没有饭吃就要饿死一样,电厂没有煤就意味着停产关门。我们的燃煤供应全部来自铜川的几家煤矿,现在,共产党解放军正在进逼铜川、耀县、蒲城一带,胡宗南的部队已经向泾河、渭河一线节节败退。我们电厂运输燃煤的交通线正处在国共两军交战区域。共军、中统、军统、保安团、保警队以及土匪武装层层叠叠纷乱复杂,运煤的汽车一路上不断遭到军队的干扰和阻拦,多辆汽车被军队征调失踪。我们找省政府交涉,政府说是军方的事,他们无权干涉。找剿匪总部,剿匪总部一会儿说汽车被抢是**所为,与他们无干,一会儿说戡乱急需,情有可原。”
“那怎么办呢?电厂不能没有煤呀。”泉荃替厂里着起急来。
刘总工很赞赏泉荃的态度:“为了这,厂里急得焦头烂额,最后陈厂长想了一个办法,借助洪门帮会的势力,打通运煤交通线。”
“帮会,行吗?”泉荃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