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朗的关若云五零年底足月生下了她第二个儿子泉水。
关若云生下儿子以后,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家里有婆婆勤勉的双手包揽了一切。泉妈妈喜气洋洋地上菜市场买来了猪蹄、猪尾巴、鲫鱼,猪蹄要白猪的,猪尾巴要细短的,鲫鱼要三寸长的。喜气洋洋地买来了老母鸡,买来了山药木耳排骨。泉妈妈每天变换花样儿给她炖汤喝。月子里,泉妈妈不让她洗澡、不让她洗头,不让她碰冷水,不让她开窗户,还给她房门上缝了一个棉门帘,说是怕她受风受凉留下病根。坐月子期间,关若云一共吃了十只老母鸡,吃了三十斤排骨、五斤老姜、十斤红糖和二十斤小米,把关若云吃成了个慵懒的胖子。
从医院回到家里,厂工会在第一时间送来了红糖和小米。第二天厂长办公室通知她可以享受三十天产假,她是电厂第一个享受产假的女职工,那时候,全厂总共只有八名女职工。
关若云心满意足地斜靠在柔软的棉被上,喝着婆婆炖得香喷喷的鸡汤,暖洋洋地沐浴在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里,听着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欢叫。她自结婚以后,好像一直过着一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逸舒适,她为此由衷地感谢党,由衷地感谢新社会,感谢电厂的领导,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侧过脸亲了亲熟睡中的儿子那娇嫩的脸蛋。她轻轻地哼起了妈妈给她唱过的那支东北小调:心尖尖,乖宝宝,妈妈带你见姥姥,骑大马,挎大刀,红袄绿裤坐花轿……
躺在柔软暖和的床上,沉浸在幸福满足中的谷雨儿哪里知道,她的母亲查柳儿这时候正在卢招子的搀扶下,疯疯癫癫地走在投奔西安的路上。解放后,关若云给妈妈写过几封信,每封信都是“查无此人”退回来了。
查柳儿一年半以前,给关若云生下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生孩子的时候,查柳儿躺在冰凉的土炕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她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没有尖声叫喊,尽管她疼得满脸是汗。疼得满脸是汗的她知道喊也没用,家里其他人都被分别隔离在隔壁屋里接受审讯,没有办法过来帮她。这种审讯已经持续了三天了,审讯他们的目的是同一个——逼迫他们交待埋藏金条元宝的地点,审讯他们的人也是同一批人——河沿屯的翻身队。翻身队队长是辽阳虎。
辽阳虎自从被关家老五用反间计严刑拷打之后,就变成了沿街乞讨的流浪汉。应该说辽阳虎的生命力是十分顽强的,他的生命力之所以顽强,是因为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体里始终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没有一分钟忘记查柳儿那六枪之仇,正是查柳儿那六枪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寻机找关家人报仇成为了他活着的精神支柱。因此,多年的乞讨生涯不但没有要了他的命,甚至没有能够迟钝他狗一样的嗅觉。
早在土改工作队进屯发动群众的阶段,辽阳虎就第一个站出来积极靠拢工作组,很快就赢得了工作组的信任,被委任为翻身队队长。为了进一步掌握屯里的大权以便实施他的报仇计划,他甚至觊觎过农会主任的位子。可惜的是,这时候工作组已经逐渐认识了他的本来面目,让他的企图落了空。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怕贼进屋,就怕贼惦记。只要被贼惦记上,百密总有一疏的地方。
由于东北解放军进关作战,急需大批生力军补充,工作组带领屯里的一批青年上了前线,屯里的土改工作完全交给了农会,恰巧农会主任又被抽调到县里学习,于是作为翻身队队长的辽阳虎就成了屯里的最高领导者。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利用这个空子组织了一次报仇雪恨的斗争大会。
这时候,查柳儿还不知道一天后即将召开的斗争大会,她还在为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努力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