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消失在广场的一角,在那面白墙之后,传来了老宦官的一声闷哼。
这闷哼声颇为痛楚,看样子,像是受到了重击。
随后,一个黑点从白墙上飞了出来,瞬间变大,正是陈船山的戒尺,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接下来,怎么办?
瞧着一脸平静,平静得几乎没有表情却又和木讷扯不上关系的杜睿,哪怕有着浩然正气,只差一步便能将这浩然正气一以贯之融会贯通的陈船山,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这并非一个普通的学子。
他是皇子!
而且,并非一个正常人!
以前,皇子学徒犯错,他可以惩戒皇子的随从内侍,可以惩戒那些跟随皇子的伴当学员,一般情况下,皇子们大多会保持着沉默,任由教习们这样做。这是一种默契,他们这样做,表示他们认错了,也遵守礼仪之道,随从内侍受到惩戒,相当于替他们受罚。
唯有这样,方才是天潢贵胄的风范。
皇子们清楚地知道,剑宫内,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受到了监控,会被记录在卷宗中,放入大内秘库内,随时等候着皇帝老子的翻阅。
言行若是不谨慎,便会在皇帝老子那里留下一个坏印象。
哪怕是对皇位宝座没有半点觊觎之心的皇子,也不愿意被人在卷宗中记下行为不检的记录,毕竟,成年之后,若是无望皇位的皇子都会获得封君的称号,根据封地的财富人口获得一份钱财,钱财的多寡和封地的财富人口多寡有关。
就像邯郸君杜睿,他获取的便是邯郸一地的赋税。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并非邯郸一地上缴的赋税全部归他所有,而是按照某种比例,最后将那一份钱财由内务府交给了杜睿。
邯郸之地位于燕赵中原,在一两千年前,乃是大国赵国的都城,地处中原,交通方便,乃是非常有名气的大城,现在虽然没落了,却也出产丰富,物流发达。邯郸重新落入大唐帝国的直辖之后,虽然变成了一座兵城,不过靖边军节度使冯槊不仅知兵,也能安民,邯郸城不曾因为金戈之气失去民生。
所以,杜睿现在一年的收入不菲。
终南君杜旭,顾名思义,终南山下那几个县的赋税皆归他所有,和杜睿相比,他的财富更多,当然,那点收入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有着京兆顾氏的支持,在英宗杜臻的这些儿子中间,他可以说是最富有的一个,毕竟,郭皇后有着三个儿子,郭家的支持难免要分成三份,而单单比较财富,凤翔郭也无法和京兆顾相比。
所以,哪怕是太子,也没有终南君杜旭有钱。
话又说回来了,并非每个皇子后面都站着顾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就算是母亲出自门阀,那些门阀世家对皇子的支持也有限,这其实乃是世家门阀的生存之道,随时都有着狡兔三窟,绝不会将所有的资本投下。
他们并没有赌性!
豪赌的结果有可能像杜家一样一飞冲天,但是,更多的却是家破人亡,传承断绝。
这样的结果在历史书上比比皆是。
所以,那一份封地的收入对无心皇位的皇子们来说,是一笔无法忽视的财富。
除非是像杜琥那样的家伙,一般情况下,皇子们在学宫都是安静的,温文有礼的,哪怕是犯错了,也甘愿受罚,任由身边的内侍随从,或者那些伴当代替自己受到惩戒。
杜睿却不同。
他并未将自己的错误交给手下,任由丁三石和香蕉接受陈船山的惩戒,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认错,当陈船山说现在应该是去上堂的时间,他也就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去上堂,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陈船山看来,哪怕自己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说是你第一堂课没有来,这是错误,他也只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一声好吧……
毕竟,哪怕他痴呆了十年,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
一个不在乎别人在自己的卷宗上写什么的皇子,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啊!
杜睿不允许丁三石和香蕉受罚,陈船山也莫可奈何,他不可能为此和杜睿对抗,莫不成还和杜睿动手,这并不符合陈船山一直烙守的礼仪之道。
生气?
无名怒火?
这也不至于!
胸怀浩然正气,负面情绪便如流过巨石的溪水,不会滞留。
“殿下,请随老夫而来……”
陈船山捋着三缕长髯,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