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周遭之人听见江清莹的话,自然想起冯长生与芜芜在鹿鸣镇私自成亲之事,冯家的几个长辈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有些不满的,先前的喜悦便消失殆尽,对芜芜也有了些看法,好在芜芜经历了那么多事,并不在意这一点讽刺,笑了笑端起碗喂冯午硕喝汤水。
哪知冯午硕却不知怎么了,伸手非要让江清莹抱。江清莹见眼前这个娃娃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眉目和冯长生又极为相像,心中难免生出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来,伸手便将冯午硕抱进了怀里。芜芜一个失神松了手,马上便要将冯午硕抱回来,却被冯长生拦住了。
冯长生从桌上端了一碗汤水递给江清莹,温声道:“午硕还没吃饭,劳烦江小姐。”江清莹心中一喜,以为冯长生也有意于她,当下伸手接过了那碗汤水准备喂冯午硕。芜芜在这对父子身边呆得久了,此时已经隐约猜出两人要做什么,心中略有不忍,便想将冯午硕抱回来,奈何冯午硕死活不肯,芜芜只得无奈地被冯长生拉走了。
果然,两人才走不远,便听闻江清莹尖叫一声,接着便是冯午硕嘹亮的哭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冯长生刚才递过去的那碗汤水全都洒在了江清莹的身上,而冯午硕抓着她的衣服嚎啕大哭。江清莹十分狼狈,一时间没了主意,也懊恼的哭了起来。
后来还是芜芜去将冯午硕抱了回来,场面才算是控制住了,冯午硕一到芜芜怀里便不哭了,乖得不得了。他抿唇笑了笑,满满的恶意,芜芜忍不住亲了他的脸蛋儿一下,冯午硕便将另一侧脸蛋儿凑上来邀功。
正是这时,冯长生咳了一声,冯午硕闻声抬头去看冯长生,冯长生便摸了摸他的头,十分赞赏的意味,这可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赞同对方.
入冬的时候,芜芜生了一个很健康的女儿,因为是冬天出生的,所以起名叫冯寒寒,冯长生很喜欢冯寒寒,时常抱着她逗弄,而冯午硕依旧与他不甚亲近。当然,当遇上某些人某些事,他们父子还是十分有默契的。
冯长生极为宠爱冯寒寒,她的饮食起居事事关心,请了五六个人专门照顾她。冯午硕将这些看在眼中,他已经懂事了许多,知道冯长生对他和对妹妹是不同的,可是他竟不哭不闹,心中在想什么谁也不知晓。
按理说,一个小孩子见父亲更宠爱自己的妹妹,多半对自己的妹妹会有些敌意,可是冯午硕不是这样的,他喜欢亲近冯寒寒,自己的话还说不清楚,便教冯寒寒叫娘,以至于冯寒寒还不到一岁时便已经会说“娘”字了。
冯午硕还会哄冯寒寒睡觉,自己也不过三岁多,却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芜芜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对冯长生道:“你看,简直和你一模一样。”“是的,和我一模一样。”所以我不喜欢我自己,也就不喜欢他。
冯寒寒贪吃贪睡,一周岁的时候小脸圆盘一般白白胖胖的,抓周那天又坐进了一个误放的炒勺里,周围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惟独冯长生泰然自若地将冯寒寒从炒勺里抱了出来,清清淡淡道:“冯家还没开过酒楼,我看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
冯寒寒说话很晚,除了会叫娘以外,其他的话都说不清楚,又时常一副呆滞的模样,渐渐便有人觉得冯寒寒是个痴儿。冯长生找了许多大夫来看,却都说不出缘故来,便安慰芜芜道:“寒寒只不过说话晚一些,不要听别人胡说。”
冯午硕也附和道:“妹妹会哭会笑聪明着呢,娘亲不要着急。”
后来,冯寒寒终于会说些简单的词,而冯长生迎来了他第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取名叫做冯午璋。冯长生也很喜欢冯午璋,时常左手抱着冯寒寒右手抱着冯午璋玩耍,冯午硕只是坐在一旁或者是跟在后面,像是一个大人一般不争不吵。
冯午璋抓周的时候,胡良不在京城,却也送来了一支笔,冯长生将那支笔放到了不起眼的地方,哪知冯午璋却一眼就看到了那支笔,撅着小屁股便挪了过去。冯长生平日都是从来不凶他的,这次却恶狠狠地瞪着他,吓得冯午璋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冯午硕将冯长生的所为看着眼中,冷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这冯午璋虽然被吓得屁滚尿流,却不肯屈服于冯长生的淫威之下,满脸鼻涕和泪水地去抓那支笔,然后死死抱住那支笔嚎啕大哭起来。
冯午璋和冯午硕冯寒寒都不一样,他说话很早,但是却不经常说话,也不贪吃,一岁多便喜欢捧着书本看上面的字,冯长生一看,心中有些懊恼,便将那些书都藏起来,冯午璋没了书本,便不肯吃饭不肯睡觉,最后冯长生只得又将那些书还给了他。
胡良后来送了许多书给冯午璋,冯午璋高兴怀里,围着那摞比他还高的书爬了起来,丢了冯长生送给他的白玉算盘。
对于冯午璋的行为,冯午硕是十分赞赏的,时常帮着他违抗冯长生.
这年除夕,冯家很热闹,吃过年夜饭,冯长生给三个娃娃分发了红包。冯午硕打开红包看了看然后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冯寒寒则是一口咬住了红包,还以为那是什么好吃的,而冯午璋只是随手将那红包塞进了屁股底下。
冯长生略有些失落,却见冯午硕面带悲戚之色,似乎在可怜他的好心没人领受。冯长生素来强势,面对自己的三个儿女却全无办法,如今又被自己的大儿子将自己的无力看在眼中,难免有些恼羞成怒:“冯午硕,你也到了该念书的时候了,年后我就给你找个老师来。”
“是,父亲。”冯午硕丝毫不在意自己父亲的惩罚,恭恭敬敬应了,冯长生却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声音便柔和了一些:“你弟弟妹妹还小,往后冯家的生意自然要你先接手,你是他们的哥哥,有许多事你要替他们想替他们做。”
“硕儿知道。”
冯长生对这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儿子总是亲近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厚此薄彼是不对的,也总告诉自己不该这样,却总也做不到。外面开始放烟花,冯长生拥着芜芜到了院子里,以前除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今他却觉得除夕是下一个年头的开始,可以期待很多很多东西了。
他回头,看见冯午硕一手牵着正在吃手指的冯寒寒,一手牵着捧书苦读的冯午璋,面容坚毅,模样一如二十年前的自己,只是冯午硕有冯寒寒和冯午璋…….
立春那天,冯长生将冯午硕他们三个交给奶娘看管,神神秘秘地蒙上了芜芜的眼睛,带她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然后抱着她下了车。他并未解开芜芜眼睛上蒙着的布,而是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猜猜这是哪里。”
芜芜竖耳听了听,最终摇了摇头:“不知道。”冯长生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解开了她蒙眼的布巾,然后芜芜看见了一间院子,她十分熟悉的院子,门庭上挂着一个牌子:琼山书院。
“这院子先前被烧毁了,半年前我开始让人修葺,里面的陈设已经尽力维持原来的样子,但还是有些不同……”芜芜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已经很好很好了。”.
书院里原先的树木都已经烧毁了,冯长生让人从别处移了一些树过来,此时树枝都长满了新芽,生机勃勃。院子里很安静,芜芜窝在他的怀里。
“冯长生,不要再厌恶自己,因为我爱着你。”
清风拂过,将芜芜的头发缠绕在冯长生的手指上,像是他们两个纠缠不清的宿命。
“好。”
芜芜得了他的回答,便安心沉睡过去,冯长生伸手拢了拢她的发,声音低沉平和:“为了遇见你,我曾忍受二十年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