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3/3【修整】

如一个巨人一般屹立在空中。紫云的大阵从四方立起数道强光，仿佛形成一个铁笼，将紫云牢牢包裹在内！

    狂风之中的周兮蓦然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郁剑被姬灵茭一把抓住才没有被掀翻出去，只听周兮道：“先前老子在数天上的那几个老东西和小东西，发现怎么数人数都不对，原来是都偷偷溜下去布阵了！以那几个家伙做阵图基石，那可了不得了！”

    “但是登神劫会在瞬息之内毁掉紫云。”姬灵茭冷声说道。郁剑的身体僵硬，盯着上空盘旋的云涡。云涡越来越深，云团开始下陷，隐约的金光带着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的灵气一点点泄露下来。

    在这一切的神迹之下，只有叶未双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他的神识陷入法则的撕扯，就像他曾经与肖衣相斗却陷入其中的天道法则。只是这一次，他更加不受控制，也没有人能再来保护他了……

    师尊已经死了。

    叶未双的牙齿相撞，泥土之中的手疯狂地攥紧一切可以攥的东西。四周的空间将他不断吞噬而入，撕扯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的眼前灰白一片，仿佛所有的时空轨道都错了位，曾经见的、未见过的，经历过的、未经历过的景象如同拥挤的碎片不断试图飞入他的眼眶里，穿透他的身体，埋入他的大脑，带走他的神识……

    登神劫就在头顶。灭顶的预兆同泄露下的天道法则与他体内那暴动起来的周兮的轮回法则带着同样的暴虐的气息。然而周兮的轮回法则却没有离开叶未双的身体。它牢牢保护着叶未双最重要的核心。叶未双在那片刻看到了许多他不曾见到的东西。就像他在历经天劫时开启了他所丧失的记忆。然而这一次，他看到的要更多，更广。那已经不是他的记忆了。他仿佛看到了时空的变换与流失……莫离大火之中的童年，冰山中的龙烟，鲛人温和的笑靥……一切的过去和未来混杂在一起，撕扯着将叶未双剥离了他的躯体。他透过莫离的眼球看到了龙烟的青年，透过龙烟的发丝看到了龙夏的诞生，穿过不断成长的龙夏皮肤看到纷飞的战火……他看到鸾鸟的出生，不，不是他带回的鸾鸟，是它的父母……他看到了莫离在急速地变小，天人宫将他养父的孩子带去了上界，那个孩子渐渐变成了天人宫最嚣张跋扈的后辈江浪……他看到黑师那血腥残酷的历练，看到周小维躺在毒发的臧清怀中……一切都在倒退……一切又都在前进。一抹被他刻意避开的艳红终于撞入了他的眼中。诞生于火焰又灭亡于火焰。他看到凤燚向龙烟冲去，向龙烟携带着的一条金龙冲去……那是他叶未双的身体……那是经历全劫的时候……叶未双的神识挣扎了起来。凤燚去过邙风？他的身体怎么了……他看到凤燚抱着金龙在涅磐火之中化为飞灰……接着他离开了凤燚……凤燚和那个鬼王……鬼王说了什么……说了什么……鬼王在灭亡之前说了什么……

    “……以我散殃鬼王之命数神魂……以千世怨罪之因果……咒你……永世不得涅磐！——！”

    永世不得涅磐——永世不得涅磐！凤燚承了这个因果，也因此无法再消此因果！

    叶未双的神识猛地惊起，双眼几乎要脱出眼眶，双眼之中的金色几乎要蔓延出他的眼瞳！他的神志一片混乱，无数的片段都最终成了致使凤燚葬身的那场大火——

    这不是凤燚的因果……这是他的因果，他叶未双的因果啊！

    叶未双金色的双瞳泛起了赤红之色，在那一刻，死气开始向他猛地扑了过去！

    不该死，不该死，不该死不该死不该死——！

    鬼白虎所弥留下的鬼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吸力，开始向叶未双不受控制地冲去，四面八方的死气以其为中心，不断狂涌而来！

    紫云之外的周兮，惊恐地看到那弥散在大片尸骨上的死气像是被抽走一般，疾速地向紫云里涌去，消失在那犹如黑洞般的大门里，这一异变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

    接着以叶未双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的绿渐渐褪色，仿佛刷上了一层冰霜，虫僵死在地，灵气仿若凝固。距离叶未双最近的玄武，猛地挣扎起来。叶未双在刹那之间释放出的法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展的圆，缓慢却又快速地剥夺了他四方所有的生命……

    匍匐在地上爬出了一条血路的男人，终于失去了再一次抬腿的力气。他用自己因匍匐而满是伤口的手指，在地面上缓慢而坚定地画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然而他却竭力睁着双眼，干裂的嘴唇随着手指的挪动歙合着吐出气喘般的声响：“……九……殿……转……轮……王——听……令——”

    抬头望着天空的祁天，在狂风之中张狂地大笑，他胸前的一枚女娲石开始漂浮起来，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他感到了几分不妙。一种力量流失的感觉从脚下升起，起先他并不在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流失感越来越强，祁天忍不住惊恐地看向了下方。只见紫云中心那个跪坐在地已然神识失稳的少年周围，竟然划出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圈。空气之中竟然没有半点死气。而生气也在渐渐陷入那少年周围形成的庞大场中，随后消失。万物生机寂灭——

    祁天猛地拔高百尺，想要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怖的感觉，然而仿佛有一种力量强行不断地将他体内的生机不断拉扯出去，缓慢却不容拒绝！祁天睁大双眼，杀气尽显，他猛地就要向下冲去，他的掌风如同山岳般只劈而下！却在那瞬间，只听到天空一阵霹雳，登神劫降临了——

    粗壮的雷柱几乎能够覆盖一整个紫云，庞大的雷云几乎要触碰到云霞峰的峰尖。此刻几个长老终于不再隐蔽身形，猛地拔地而起！五个方位，四个长老与一个石卢，先前消失的内山门人终于再度出现。

    祁天的那道掌风未曾消失，然而在接近叶未双的半途，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影子给生生拦住。一个小小的总角女童突然出现在那道掌风下方，接着双腿踏空，如同举重一般猛地向上抗住了那道庞大的几乎能击碎山岳的掌风！女童发出了一声娇喝，接着将那道掌风猛地撕成两半，擦着叶未双的两侧将地面劈出了两道十数米的沟壑！

    那女童吐出了一口血，抹了抹嘴唇，气喘吁吁地看着下方的叶未双，道：“哼，敢动我小师弟……”接着他抬头看到了上空那庞大的雷柱。狂师兄的一张憋红的小脸顿时刷白，他看看上方，再看看下方，最终还是拦在了叶未双上空，然而他却看到，叶未双的胸口同样升起了一块璀璨的石头。那块石头和祁天的相同，甚至比祁天的还大上了几分。

    狂师兄惊讶地来回看了看，感到一种力量正在抽走他体内的生气，他的脸色禁不住变了再三，终于退了开去，远远地看着叶未双。只见叶未双的脸色时而通红，时而惨白，他的魂魄在他的躯体上不稳固地游走，狂师兄的脸色也一变再变。他的肉身曾被毁坏，知道那是即将失魂之兆，然而如今却没有人能靠近叶未双。叶未双周身吸取生气的力量越来越大，仿佛要汲取这片区所有的生气才罢休！

    他从未听过如此骇人的举动，天地间充斥着强烈的法则波动，不知究竟是那登仙劫所泄漏的，还是叶未双所引动的。再这么下去，这法则会将叶未双撕扯得神魂无剩！叶未双的魂魄脱离得更为厉害了。就在此时，一座黑漆漆的庞大人像，从叶未双的背后缓然升起。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如何出现的，那座庞大的阎罗人像，半个身体陷在土中，半个身体在外，双手沉沉地搭在了叶未双肩上。它的双手按下的时候，叶未双的神魂同时归位！叶未双那青红交替的脸色终于也渐渐恢复为了苍白。女童满面震惊，低声道：“转轮王！”

    四周翻江倒海的生气终于近乎归于平静，在上方的雷鸣电闪之下，下方却一片安静。万物仿佛被凝固起来，无死无生，腐烂的大地将一切埋藏在其内，玄武庞大的身体无声无息，鬼白虎已然化作了灰烬。吸收了包括两头神兽的生气和死气之后，叶未双在寂静的空气里，缓慢张开了嘴，却没有吐出任何气息。接着他睁开了双眼。金色的双眼褪去了颜色，一只黑一只白，仿佛生命的原初。他的身后是一尊漆黑的转轮王半身像，那转轮王稳住了他的神识和魂魄。再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来做这件事。

    叶未双将泥土之中的手缓慢地抽了出来，血迹斑斑的双手上没有一点伤痕。接着他将双手平放在了空白的地面上。

    紫云之外，咬着自己的手指的周兮双目大睁，猛地明白了什么。他向前了一步，大声道：“是生死！臭小子的法则是生死！”周兮在喊出这一声之后忽然失语了。他的脑中回想起了很多事。叶未双曾经因为饕餮而吞噬过楚清清的生气，这在寻常天人看来是极难办到的，而叶未双当时仅是个地仙，就做成了这件事。也许在那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饕餮触碰到了这等法则。而周兮的法则为轮回，叶未双接触到的最多的法则即是他这个师父的法则。而最能致使其领悟生死的，是凤燚的涅磐。由死而生——

    叶未双终于领悟了自己的法则，他的法则是，生死——

    玉龙阁里的青年看着那依旧弱势的一方，接着他在楚清清的目光之下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下方的象牙筷。他开口道：“我要……紫云。”

    下方十根象牙筷，猛然之间全部滑向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