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生有红彤彤的冻疮,小指肿得像胡萝卜。
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这严酷的环境下,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那样的眼神令很多人动容。
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和程又年对望着,大笑着,仿佛彼此之间没有隔阂,世上也没有那么多不公。
大家讨论着金钱,讨论着利益,而他们却只看见了彼此。
一群人聚集在珠峰之上,不分彼此。
于是原本是关于西柚cp的讨论,很快延伸到了社会层面,许多抨击明星与电影电视剧行业的人忽然之间无话可说,而那些醉心于科研、从不追星的人,也好像对另一个行业有了新的了解。
没有哪条路是坦坦荡荡的。
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表象之下,许多人在为梦想奋斗着,即便努力的方向不同,烦恼的烦恼有异。
但在追梦的路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昭夕和程又年钻进放映厅时,音乐声才刚刚响起,广电的小金龙也还未从屏幕上褪去。
一片漆黑,反倒方便他们不那么引人注目地入场。
两人悄悄地拾级而上,往最后一排走。
倒不是因为没抢到最好的座位,昭夕特意选在最后一排,就是想看看观众的反应。
没想到的是——
小声说着借过,和程又年轻手轻脚落座时,忽然被旁边的人拍拍肩膀。
她一愣,抬头就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罗正泽咧嘴一笑,说:“女神,来晚了啊?”
昭夕吓一跳,“罗正泽?”
话音刚落,前排也纷纷转过头来,“哈喽,昭导。”
“自己的电影都不提前到,没上心啊!”
“还是和我们老程忙着卿卿我我,连入场时间都错过了?”
昭夕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口罩还挂在脸上,没有摘下。
前排更多人转过头来,纷纷向她招手。
她有些怔忡地看看大家,再侧眼看看程又年。
程又年倒是一脸淡定,点头说:“嗯,包场了。”
“……”
地科院全员出动,包下了这个放映厅,一同观看首映礼。
昭夕原想首映的时间太晚了,加之心里忐忑,想先来探探路,次日再邀请队员们一同看白天的场次。
没想到……
最后她啼笑皆非摘下了口罩,开始和一群人看首映。
电影的名字很简单,《长路》。
片头是舒缓的音乐,伴随着直升机航拍的祖国大地各处美景,短短几十秒内,沧海桑田、高山低谷,近在眼前。
陈熙的声音在音乐里响起。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像无数前辈们说过那样,我们做地质的,脚走到哪里,路就在哪里。”
镜头聚焦在通往珠峰的一条冰路上。
缓慢上移,良久,才定格在万丈高处。
那条路没有尽头,只有一群艰苦跋涉、身穿工装的人。与这天地相比,宛若蝼蚁,渺小又不起眼。
电影结束时,很多人在偷偷擦眼泪。
昭夕也红了眼。
昔日历历在目,像首唱不完的歌。
手边递来一张纸,程又年垂眸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可又好像道尽了千言万语。
今夜像一场梦。
事实上人生就是一场梦,大梦一场,醒来仍然回味无穷。
她记得这一夜观众起立,掌声雷动的盛况。
也记得在灯光亮起时,比灯光还璀璨的含泪的目光。
她想,要永远记得这一刻。
不管未来的日子有多难,攀上高峰或跌落低谷,即便身在绝境,也要牢牢记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无数个此刻。
此后,风雨兼程,一往无前。
《长路》在口碑上大获成功,美中不足的是,票房成绩平平。
说是平平,其实也已经创下纪录片的新高,但与卖座的电影相比,尤其是昭夕过去的三部电影,《长路》只能算是勉强及格。
职业影评家倒是给这部纪录片打下了高分,纷纷称它是中国纪录片的又一里程碑,是昭夕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回地安门吃饭时,孟随倒是老神在在。
“我就没指望过你能给我赚什么钱,回本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昭夕:“……”
您真是我亲哥。
家人的立场倒是惊人的一致。
爷爷说:“片子不错,有点意思。”
爸爸说:“继续努力。”
妈妈私下拉着她的手,“吃了不少苦,妈妈很心疼。”
可不是?养了二十七年,不,如今是而是八年了,一直白净娇俏的小姑娘,眨眼晒成了小麦姑娘,至今都没白回来。
宋迢迢来找她聊天,啧了一声:“这高原红还若隐若现的啊。”
“差不多快散了吧?”昭夕摸摸脸,咧嘴笑,洋洋得意地说,“反正程又年又不嫌弃。”
宋迢迢翻白眼,“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昭夕忽然想起什么,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宋迢迢:“……”
宋迢迢:“你这语气听着很像我妈。”
“可我介绍的人和你妈介绍的那些都不一样,这个不是什么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是妖艳贱|货,保证特别。”
宋迢迢:“特别什么?特别讨人厌?特别渣?特别让我想跟你绝交?”
昭夕不服气,一把拿过宋迢迢的手机,摆弄一阵。
“反正微信我给你加上了,没事儿聊聊看呗,不能当对象,这不是还能当兄弟?有事儿没事儿约个酒,我师兄人虽然不着调了点,但是脸好看啊。比那个什么立扬强多了。”
“再提黑历史,翻脸了啊!”
宋迢迢嘀嘀咕咕看微信。
那人的头像是个爆炸头的旺仔。
没错,就是旺仔牛奶的那个旺仔。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往外走,“光看这头像也知道,不是傻x就是智障。”
千里之外,魏西延打了个喷嚏。
嗯?
谁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