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线在陈仰手中,他被掉在半空不上不下。
你怀疑你什么,你倒是说啊。向东想到陈仰看片看得气都没喘,又结合现在吞吞吐吐的便秘样,他的眼皮直跳,别不是要开窍了吧?
朝简那绿茶等不及了,直接对陈白菜表白了?不对,不可能,他很明显在顾忌什么,不敢挑明。
那就是说,陈白菜自己意识到了?
就在向东急得想爆粗口的时候,陈仰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
“对,就是你想多了”这句话还没从向东口中吐出来,他就又听陈仰说,“可是我……”
向东把气一提,又怎么了?
“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陈仰牛头不对马嘴,“应该是吧,做任务压力很大,看片没反应也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不该想一些有的没的……哎,我大概是疯了。”
向东往椅子里一瘫,完了,陈白菜都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了。
这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发现自己没办法躲避,不得不面对,再下一步……
陈仰坐回马桶上面:“当我什么都没说。”
向东瘫着不动。怎么可能当你什么都没说,老子酒都不想喝了。
陈仰问道:“你最近做任务了吗?”
“没。”向东压下心头的躁火,“你做了?”
陈仰说:“早上做的,在科技园那边。”
向东的腰背蹭着椅子挺起来:“那出来庆祝一下?”他在陈仰拒绝前说,“大半个月没聚了。”
“明天吧。”陈仰想了想,“今天还有事。”
陈仰在卫生间里面待了会才出去,他洗把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余光瞥到过来的身影,陈仰装作是在照镜子。
朝简端着一碗水果站在旁边。
陈仰装不下去了,他从碗里拿一个葡萄吃掉,笑道:“关于我跟你说的摆脱任务世界的法子,哪天你要是想试试,就跟我说。”
说着就给朝简一个圆滚滚的小西红柿。
朝简接过西红柿。
陈仰看着他骨节匀称的手指,突兀地说了一句:“人都是在不断成长中度过的一生,你还小。”
朝简把小西红柿往垃圾篓里一丢,盯着他说:“什么意思?”
陈仰被盯得后背冒汗:“我……”
“你干嘛把西红柿扔掉?”陈仰岔开话题,手指着垃圾篓说,“多浪费啊。”
朝简拿出手机上网,当着陈仰的面输入一行字——十九岁是小孩吗?
搜出来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十九岁都能生小孩了。
陈仰:“……”
朝简按掉手机:“下次我要是再听到你说我还小……”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陈仰飞快打断,他默默往厨房方向挪步,“我去烧饭。”
“不用烧,叫了吃的,一会送过来。”朝简把碗递过去。
陈仰往怀里一抱:“那我去整理背包。”
朝简看着他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想到了一种可能,朝简愣了愣,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缓步走到阳台上面,蹲在丑不拉几的花盆前。
朝简摸了摸湿润的土,像是摸到了里面的那粒小种子。该发芽了吧。
房间里,陈仰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他坐在旁边收拾。
星座书落入眼里的那一瞬,陈仰的心跳没有加快多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料到了这个可能性。
这书跟王宽友的笔记本一样,都是任务世界的东西。
陈仰拿起书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一个地址“萃溪园29-1102”,他不确定是乔桥的,还是她小姑的。
地址在西郊,离东郊挺远的。陈仰决定下午跑一趟,他放下书,从杂物里捞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那上面是小哑巴留下的笔迹,除了任务经历还有她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加门牌号。
陈仰跳起来,几个大步冲出房间,他跟阳台的朝简四目相视,怔了下说:“我想先去小哑巴的表哥家,很近的,过两条巷子就到了。”
“外卖要到了?”陈仰观察朝简的神色,“要不你吃你的,别等我。”
朝简打了个电话,挂掉说:“走吧。”
陈仰下楼的时候接到了武叔的电话,他的头脑发胀:“喂,叔,武玉醒了?”
“没有醒。”武叔苍老了很多,“她说胡话。”
陈仰停在楼道里:“说的什么?”
武叔:“不玩了,老……老娘不玩了。”
“翻来覆去的说了几次就停了。”武叔不懂闺女在做什么梦,什么时候能醒。
陈仰一肚子问号,玩什么?这不会跟做任务有关吧?不可能,做任务是玩吗?那分明是生不如死又不想死。
虽然陈仰不清楚武玉为什么要说那些,昏迷中的她又在经历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遭难没那么简单。
“叔,她要是再说胡话,你录下来发给我。”陈仰说。
“行。”武叔在病房外,手扒拉着掺白的头发,“早早,那个……”
“医药费不够?”陈仰问道。
武叔哽着嗓子“诶”了声,他知道这孩子毕业没多久就出事了,之后躺了好几年,这才出院不到半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手上没什么积蓄,可他还是提了一句。
也不是要借到钱,就是想有个人能跟他说说话。
闺女受伤了,老伴晕倒了,武叔觉得这日子过的跟瓷娃娃似的,说碎就碎。
陈仰不知道武叔所想,他是没积蓄,兜里虽然揣着很多个零的卡,却不是他的。
“随你。”朝简下楼梯。
陈仰不自觉地拽住他的手,对电话那头哽咽的中年人说:“叔,我这边有一点积蓄。”
十几分钟后,陈仰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今天周四,工作日,住户在家的可能性不大。陈仰心不在焉地拉了拉门环,院里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陈仰后退点跟朝简站在一起,面对着院门,他还没做好表情管理,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眉眼温柔的男人,他的身前系着无尾熊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温馨居家的气质里混着几分睿智:“你们是?”
陈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来的路上忽略了的问题现在翻涌了出来,由不得他回避。
这人是小哑巴的表哥吧,可她死了,他就不记得她了。
“你们是小惜的朋友?”男人打量的眼神很有分寸。
陈仰站在门头的阴影里呼吸着燥热的空气,小哑巴叫小惜吗?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男人笑了笑,眼角堆了点细纹:“是。”
陈仰没办法回一个笑容,小哑巴的表哥怎么还记得她?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他的视线在门外的两人身上穿梭。
气氛十分微妙。
陈仰的心里有一个猜想,他的舌尖刮了刮口腔内壁,话到嘴边被拦断。
“你们也是任务者?”男人说。
陈仰点头。
看来小哑巴跟她表哥组过队。在火车站那个任务之后。
男人并不笨,他很快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拿着锅铲的手一紧:“小惜她……”
陈仰简略地提起了小哑巴的生前一幕,她的表哥知道她的死讯,眼里不全是悲痛,还有一丝恍然。
“幻境啊……”男人的肩膀颤动,“我就怕她进幻境。”
“进去就完了。”他红着眼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