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他以外,母亲没有另外的孩子。
那时候他还不服气,他也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现在他明白了,母亲没有错。
是他……接不下这么重的担子。
他可能能当个厉害的士兵,但当不了厉害的将军。
他总是希望把一切都安排好,稍有风险他就想换一条路走。
最后哪一条路都没有走通。
前段时间他总是做噩梦,梦见母亲站在风沙中,手里拿着重剑,一次又一次把他打趴在地上,他哭着喊着问:“母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你的孩子!”
母亲只是抿着唇,用一种怜悯的,悲哀的眼神看着他。
“布德,你总是不明白,我们对陛下来说,只是一把刀。”
“如果这把刀没有杀人的本事,没法打胜仗,我们连路边的石头都不如。”
“其他贵族有自己的领地,我们没有,我们只能依附于陛下。”
母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母亲并不是个美丽的女人,她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风沙中,双手布满老茧,脸上的皮肤被风吹的皲裂,因为只用重剑,她的手臂比男人的更为强壮,但她的脊梁却再也打不直了,她只是说:“布德,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战场上,不要怕,妈妈一定在等你。”
后来,母亲死了。
母亲死的那几天,他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在母亲的葬礼上都没有流泪。
对于母亲的死,他一直没有真实感。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觉得母亲无所不能,她强大又严厉,她手里的士兵都对她唯命是从。
他不敢奢求能像母亲一样,只求能及其一。
只是现在,他终于明白母亲的话了,可他也没有回头路了。
布德忽然哽咽起来,他捂着脸,在黑夜中无声哭泣,为什么他不像母亲呢?
如果他像母亲,那他现在一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布德又失眠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短暂的睡了一小会儿,等他醒来,就让自己的部下去点名,整理好粮草,他们该出发了。
部下们也知道国王催了好几次,说不出继续留在这儿的话。
只能下去让士兵们做好准备。
当粮食准备好,士兵们准备好后,他们就踏上了真正的征途,只是他们心里没有雄心壮志,只有惴惴不安。
虽然国王承诺会有后援,但是他们现在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在敌国的腹部,如果出现意外,他们才是被围剿的那个。
布德骑在马背上,他裹着兽皮做的披风,冷得发抖,他穿着尖头靴,转头看跟在身后的士兵们。
骑兵还好,骑兵后面的步兵只能低着头,弓着腰,脑袋顶着寒风往前走。
前往圣城的路不好走,但因为是深冬,一路上他们也没遇到人阻拦,附近的城市领主不会天天让卫兵在城外巡逻,就算领主下达了命令,卫兵也有办法偷懒,阳奉阴违,天黑之后,他们就会就地休息,挤在一起取暖,睡不好,也吃不好,赶路的时候甚至不敢说话,唯恐一张嘴就喝进一肚子冷风。
赶路途中要是饿了渴了,就吃几口雪,也有人冻伤,路上冻死了十多个本来身体就不太行的人,但也没人有空埋葬他们,都是在雪地挖个坑,再用雪掩埋。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埋在雪里,等他们一走,野兽就会把他们的尸体扒出来吃了。
布德也没空在意这些小事,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打圣城。
他有圣城的地图——圣院给他的,他也有好记性,哪怕不打开地图看,也能记得周边的环境,知道从哪里进攻最安全。
哪里的防守最薄弱。
圣城一共有六个关卡,只有一个关卡防守最薄弱,因为那里的城门最小,不能容纳大车通行。
但那里虽然防守薄弱,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易守难攻,十个人就能干一百个人的活。
布德思前想后,还是准备从另一个城门进攻。
算是第二薄弱的城门。
打定主意之后,布德就带着人披星戴月朝着目的地前进。
他想起母亲说的:
“布德,你记住,无论你再害怕,你都要忍着,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不必等敌人还击,你就已经输了。”
他是弗兰度赫赫有名的女战神的儿子,他理应像母亲一样,一生不打一次败仗。
布德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
母亲会保护他吧?
布德双腿夹了夹马腹,马加快了速度。
前方,就是圣城。
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道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