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就没有父母,所以也体会不到被抛弃的滋味,不过被人忽视的痛苦,我想我还是明白的。
一小会儿沉默的时间,我感觉肩膀慢慢发热,她微微的颤抖起来,嘶哑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看看他还好不好,这些年来,我甚至没有主动给他打过哪怕一个电话,我真的很怕哪一天,又有什么人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连祖父也不在了……”
不记得听谁说过,人类总是活在恐惧当中,活在死亡的恐惧里,活在生存的恐惧里。
面对那些不可抵挡的庞大力量时,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挺过去,或者,被它摧毁。
而旁人能做的,就是陪那些受伤的人一起熬过那段痛苦艰难的时间。
尽管微不足道,这却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bennengton sanitarium ne,nevada
疗养院通往二楼休息室的楼梯由暗红色的陈木铺就而成,低调且沉静,给人一种难言的追忆似水年华的感觉,微微苦涩,却也满含着甜蜜与怀念。
cherry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没有人认得她,有护士小姐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她也只是淡淡的摇头拒绝,站在房间门口直直望着窗边一角,不敢再前进一步。
靠窗的一边有架直顶天花板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刊书籍,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妇女分别坐在光线明亮的两边,专心致志的阅读手上的文物,肩上披着薄薄的碎花毯子,和天蓝色的柔软单人沙发非常相配。
我不知怎地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压抑感,想起可亲可爱的李伦夫妇,那跳脱不羁的性子,也不晓得现在在哪里欢快,思念的同时,又庆幸着,至于庆幸着什么,那感觉还真有些复杂微妙。
cherry呆立在门口近四十分钟,终于深吸一口气,迈腿前进一步,我紧跟上去,她突然偏头看我一眼,诧异道:“你一直在这儿?”
敢情这家伙都出神到九天云霄了,姐忍着腿酸脚痛孤独寂寞陪这厮不言不语傻站了半个多小时,丫竟当我是空气?!
我扯开嘴角,假惺惺的赞叹道:“亲爱的~你是米开朗琪罗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作品,哦~天啦~跟活人似的~~”
cherry抽了抽眼角,阴森森地笑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凶巴巴。
慢慢地越来越接近靠窗的位置,cherry的身体好像变重了似的难以移动,她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腕,手指冰冷僵硬。
一时间不由想:大敌当前,我军须严阵以待。
忍不住便勾起嘴角,“cherry,笑一笑。”我小声提醒,冲着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一愣,眨了眨眼睛,轻声哼道:“收起你那傻乎乎的笑脸吧!想吓死谁?”
这样说着,脸上却显出几分笑意。
那位金发的中年妇女似乎若有所觉,忽然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目光安然的望向我俩。
cherry完全惊住了,瞪大了碧蓝的眼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连带我也跟着神经紧张起来。
“嗨……嗨!”我学着某只大龄儿童的习惯挥了挥爪子,微笑道“您还好吗?夫人?呃,我是ereen lee,这位是cherry black。”
眼前这位夫人友好地看着我们俩,湛蓝色的眼眸映着早晨不那么刺眼的阳光,显得明亮而温暖,“你们好,我是diana。”
我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晃了晃手腕,鼓励她勇敢些上前找她祖父搭话。
“grandpa?”她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唤道。
老人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缓缓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神情很是淡定,他抖了抖手上的报纸,那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势浑然天成,“给我倒杯水去,cherry。”
哇――王霸之气四溢,cherry虽然得其真传,但在正主面前完全没得比嘛!
我默默地看着cherry当即执行“命令”去倒水的窈窕背影,用眼神传达了祝福:保重!我会记得回来给你收尸的!
正自幸灾乐祸,diana夫人合上了膝盖上的硬皮书本,微笑道:“天气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miss lee。”
“……哦,”我反应过来,顶着“将军”祖父宛如实质的审视目光,眉眼弯弯道:“我的荣幸,夫人。”
在青草漫地的山坡上散步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早晨的风似乎还带着初夏夜晚的清凉,圆滚滚的露水在娇嫩的花瓣上打转,虽无声,却轻浅润染了这片嫩绿和生机。
“你喜欢看书吗?ereen。”
“呃……不怎么喜欢。”我有些窘迫的回答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性子很野,除了睡觉,最大的爱好就是到不认识的地方到处乱跑,中国人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尽管这辈子读万卷书是不可能了,至少那万里路还是要走一走的。”
diana夫人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听到我的话也没有任何轻视的颜色,我说完,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柔和的笑意,“世界很大,人们常常会不知不觉的迷失自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ereen,我很高兴在你眼里,我看不到迷茫。”
“呵,因为我很忙嘛,”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耸肩道:“生活处处有冒险。”
diana夫人眼睛一亮,笑着接道:“只要你用心去发现。”
“哇哦~~英雄所见略同!”此时,我心里真正对这位知性温柔的女性生出几分亲近,不由地挽住她的手臂,笑吟吟道:“diana夫人,我猜你一定是教书的老师,对不对,而且绝对是文科类的。”
“嗯?你怎么知道的?”diana夫人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惊讶的神情,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确,我是名15世纪文学教授。”
我瞪圆了研究,“15世纪?比我想象的还要远哪!那可是500年前,”顿了顿,不由地道:“15世纪的文学家……让我想想,哎呀我知道的就那么几个薄伽丘彼特拉克什么的,您最喜欢谁?”
“我最喜欢玛格丽坎普,”diana夫人摸了摸手上用牛皮纸包好的硬皮书本,眼中多了分暖色,带着小小骄傲炫耀的说:“这书是我儿子买给我的,你知道吗,他曾在加州理工大学读书,那可是世界顶尖的理工类大学,那孩子小时候就极为聪明,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哦~虽然大多数天才都有点怪,但我儿子绝对可爱,上次他还给我写信说拿到了哲学的学士学位,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他还有化学、数学、工程学、心理学、社会学blablablablabla――――”
于是diana夫人打开了话匣子,我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