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说,无论我军之楼橹是否增改,若被石弹击中都情况堪忧?”
“这……”
张斐被颜贮连续发问给问得有点发闷,虽然他觉得颜贮说得是事实,但总有哪里不太对劲,所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张斐这边儿脑袋没转过弯来,但一旁的颜良可听明白了,颜贮这分明是在偷换概念,按照他所说楼橹只要遭到对方石弹攻击,不管上方的楼台增不增宽,其结果都一样。
不过,颜良却清楚这中间存在一个概率的问题,按照现有的楼橹规制,即便被石弹击中也未必会立刻损毁,但如果把上方楼台增宽站更多弓手,那本身平衡性就会减弱,一旦被石弹击中损毁的概率也就相应上升。
在此时,他也不想和颜贮去分辨他的话是否是偷换概念,只是冷冷说道:“若颜军候只有这等洞见,那不提也罢。”
颜贮对于自家从兄的态度倒也不以为意,反而转过身来问道:“短兵屯长,你方才所说曹贼城头石砲可及多远?”
颜枚本以为此事已经与自己无关了,想着你们神仙打架可千万别殃及我这条小鱼小虾,不料突然又被问起,当下抬起头来略有些迷茫地道:“约八十余步。”
好在颜贮得了回复后并未继续理睬他,而是转过身去面向颜良道:“末将以为,曹贼城头石砲不过可及八九十步,而我方楼橹尚且在一百二十步外,正不必过分担忧。即便日后攻城时需将楼橹前移,也可详加计算距离,使其游离于石砲射程之外。且我军在城下展布攻具时,又可使现有之楼橹在前,增宽楼台之楼橹在后,如此,则既可增其威,而不失其稳重也。”
颜贮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看似挺像那么回事,但颜良知道自家这个从弟之前从未随军出征过,所提的建议怕都是拍脑袋想当然尔,可以类比赵之赵括、蜀之马谡。
不过从理智的角度而言,颜良也不想因为之前的成见而把颜贮给看死了,更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心里想着若这个从弟能够好好开动脑筋,增加点实战经验,或许也能成为自己的臂助。毕竟自己手边可用的人太少了,而颜贮管不管用虽不得而知,但毕竟是亲戚,可靠性还是有所保障的。
当下颜良便温言鼓励道:“立行为攻城之事费尽思量,其用心可嘉,然则任一战法战略均需当面勘察后方可做决定,且不可盲目草率而为之。”
颜贮借着这事出头也只是想在诸将面前露个脸,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并不是想故作张狂而树敌,见颜良态度转变,知道自己的建议有了效果,自然也就顺着势谦逊道:“末将不才,些许陋见不敢以敝帚而自珍,故冒昧献言于将军、司马与众同僚之前,还望将军、司马等为不才详加斧正。”
颜良倒也并未对他的提议做出评价,只是点了点头道:“汝既字立行,为兄这里恰有一言相赠与汝,汝且听好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颜良现场剽窃了两句后世的经典名言,这虽然是七言,与此年代的诗文形式不合,但他只是以全诗中的两句言相赠,并未称其为诗,这两句诗又浅显易懂,倒也不虞会引来旁人疑惑。
颜贮得了颜良的赠言十分惊讶,他是知道自家从兄向来对刀枪弓马的兴趣要大过舞文弄墨,更是绝少与邺城中的那些高门名士们吟诗唱酬,今日却突然冒出一句极有寓意的话赠予自己,怎不令他十分喜出望外。
颜贮避席而出,深深拜谢道:“愚弟谢过兄长赠言,弟必不负兄长之殷殷冀望。”
张斐为人性格宽和,此刻已经不在意刚才自己被反驳的事情,听了刚才颜良的妙语,又见到眼前兄弟俩兄友弟恭的样子,不由赞道:“将军此言大有深意,斐等闻之亦所获良多哉!”
颜良见帐内总算是恢复了一团和气,也不愿再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便问道:“当下是何时了?”
颜枚比较机灵,连忙跑去漏壶旁看了下刻漏,回答道:“禀将军,已是未时二刻。”
颜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起一支令符道:“传我将令,着右营立刻开始攻城,令左营再佯攻半个时辰后可先行撤兵。”
待传令兵接令飞驰而去后,颜良又道:“立行,汝可前往右营外择一高处仔细观看其攻城,再详加琢磨一番前时所提之议。伯举,汝也一并去。”
“诺!”
“我倒要看看刘延这厮是否生了三头六臂,能护得住白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