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的雨雾衬出读书人的书卷气,只是稍显羞赧,不敢与她直视太久,似乎有些紧张,可眸里又藏着满满的喜悦。
程之言。
程之言是谁?如果说暴发户、小王子以及其他甲乙丙丁都是烂桃花,那么程之言算的上稍微靠谱点的。
这三四年樊歆忙于工作,并不想谈感情,再加上那些年被温浅所伤,多少有点杯弓蛇影。可别的桃花她能躲,程之言她躲不过,因为他是表舅介绍的,就是那个加拿大华裔商人的表舅。表舅一直对她很好,曾照顾她母女多年,眼瞅着樊歆都三十多了,想起表姐临终嘱托,急了,又觉得圈内的明星们都不靠谱,不放心樊歆跟艺人交往,于是八卦又热心的表舅妈就将自己得意弟子程之言介绍来了。
程之言,三十三岁,是加拿大有名的华人大律师。配樊歆这国际天后虽差了点,但一年上千万的收入,也足够安逸。
担心樊歆不肯见面,半年前表舅夫妇还专程带着程之言从温哥华千里迢迢飞到奥地利。樊歆不好直接拒绝表舅,便同表舅与程之言吃了一顿饭。可就在那顿晚餐,樊歆才发现程之言的用心。
这个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的大律师,见了她居然手心出汗,脸通红,话都讲不出清楚。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努力讲笑话,活跃气氛。
也是这顿饭,樊歆才知道,程之言是她十年的粉丝。从她还在加拿大读书,只是参加了个普通的电视节目,他就注意到了她……此后他的目光追随她去了中国,看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名流天后……她的每张专辑他都有买,每部影片他都会看,每场演唱会他都花重金会买最前的座位,只为了能最近的看到她……而这顿饭,说是舅妈介绍的,其实是程之言找舅妈求来的。
那一刻樊歆知道,程之言是真心喜欢她,他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当年她看温浅的如出一辙。
许是被感动,许是不好拂表舅的好意,当程之言提出以普通朋友先相处时,樊歆没有拒绝。此后两人偶尔会有联系,樊歆太忙,都是程之言主动联络她,有时打个电话问候,有时发个节日祝福简讯,节假日时程之言还从加拿大飞欧洲几次,总说是替她舅舅舅妈送东西,其实目的不言而喻……但他到了也不打扰她,或是在片场安安静静的等,或是在台下与观众一起看她的表演,从不造成樊歆的负担。
两人关系的突破是在半年后,也就是今年的圣诞节,平安夜打电话时,樊歆无意说想吃舅妈做的熏火鸡肉,不想一觉醒来后,清晨的雪花纷飞中程之言出现在她门外,他冻得瑟瑟发抖,怀里却紧抱着个保温瓶,里面正是她舅妈的熏肉!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怕冷了,就一直搂在怀里。
樊歆大为感动,于是那天两人吃过晚饭后,程之言邀请樊歆一起单独散散步,樊歆没有拒绝。
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进了一步,电话简讯类多了起来,程之言总担心她工作太累,没事就四处搜罗笑话发给她,让她能繁忙的工作中轻松一下。
如今,这爱发笑话的家伙来了,可一见樊歆脸又红了,撑着伞站在那细雨里,大律师的气场全无,像一个十六七岁见到暗恋对象的小伙子,期期艾艾。
还是樊歆开的口,“你来这多久了?”
程之言说:“一个小时前来的,不好打扰你,就在后面等着,但现在雨大了,你又没带伞……我就上来了。”又说:“如果你跟妈妈还有话没讲完,你继续,就当我不存在,我只是一把伞……”
樊歆笑了,看着这把“移动伞”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舅妈告诉我的,叫我来接你回去吃晚饭,说做了你爱吃的熏鸡肉。”
周身的雨愈来愈大,樊歆站起身,“走吧。”
烟雨朦胧中,两人共着一把伞,在这安静的墓园里越走越远。
两人走远后,墓园中苍翠的松柏后,缓缓走出一个高挑身影,一袭笔挺的藏青色风衣,身姿静默如松,安安静静望向樊歆离去的方向,眼神却如波涛汹涌,翻腾着无尽情愫。
好久后他转过身来,朝着樊歆刚跪过的墓碑深深鞠躬,低声道:“伯母。”
……
晚饭程之言也跟着在表舅家吃的,舅妈一个劲给两人夹菜,快把樊歆吃撑了。
饭后程之言小坐了一会,说是陪表舅下围棋,可眼神时不时就往一旁吃水果的樊歆身上去,眉目间的欢喜不言而喻。
夜深时,程之言起身告辞,表舅跟表舅妈二话不说将樊歆推了出去,“歆歆啊,舅舅舅妈要睡了,你帮忙送送客……”
于是樊歆就将程之言送到了门口。夜深风大,似又有大雨要落,樊歆催促程之言快走,程之言却将她凝视着,脚步分毫不挪。须臾他鼓起勇气,将一个小巧的珠宝盒往她手中一塞,说:“谢谢你今天陪我吃晚饭,我很开心,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
他怕樊歆拒绝,立马开车就走,留下樊歆拿着礼物愣在院门口。
樊歆拆开盒子一看,是个星星项链,细链子上有个星形吊坠,在她纤细的指缝荡来荡去,于幽暗中闪着水钻的光。樊歆一笑,正要将链子装回去,倏然眼角有黑影一晃,似是有人快速在巷子口拐过。
“谁?”她一惊,追了上去,却见空荡荡的巷子口什么也没有,她怀疑是自己多心,低头一看,却见角落垃圾桶有一堆烟头。
很新鲜的烟头,明显是才抽过的,顶级的高档烟,却没有一根抽全,每根都只抽了一半,甚至几口便被拧熄,透出抽烟之人心情不畅,频频拿起又频频放下。
她越发起疑,站在巷子口往前看了看,发现这个位置不仅能看到舅舅的房子,而且角度竟然正对着她睡的那件卧房!
如果这人真是冲她来的,会是谁?
是他?……不可能,他虽然抽烟喝酒样样来,但只爱昂贵的古巴雪茄,从不抽这个品牌的烟……再说那死变态已经被她赶了无数次了。
难道……是他?不,更不可能,两人断了这么多年,而且他一贯是烟酒不沾的……瞧瞧这烟头,起码有一整包,这不是他的作风。
或者,只是她多心了?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她慢慢往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