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很多次,也给对方留过很多言,有意见见本人,但对方只给他回过一次信息,让他安心去做他的项目。
“别吊我胃口,爱说不说。”崔寅嫌弃道。
薛总监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界面,说:“来来来,你一定知道怎么登陆蛋先生的微博。”
“你瞎说八道什么呀你。”崔寅刚说完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薛总监。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似的,薛总监笑着朝他点头。
崔言格的邮箱就那么几个,私人网络密码也就那么几个,崔寅并没有试太多次,就登陆了蛋先生的微博。
崔寅扣着桌面,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一头栽到了地上。
蛋先生的微博这两年有几条更新,回应了崔寅用蛋蛋的故事做动漫的事情,最后一条微博是前两天发表的,写着:尽管不真实,但是我很幸福。
很不真实的生活、很不真实的感受、很不真实的人,崔言格曾经在恨着崔寅的同时,一度认为,崔寅也是恨他的。
他完全有理由恨他,毕竟,是他扭曲了他,是他站在一个施舍者和一个施暴者的位置,是他让他那么的恶心过……
这是事实,也是最伤人的地方。
如果说崔寅离开时,留下的那些钱财一笔勾销了他们之间的恩情,那么崔寅一句“恶心”将崔言格的情感打到了地狱。
崔寅来他们公司签合约那天,崔言格老早就站在了门外,他和崔寅就隔着一扇门,四年没能面对面了,他整理好心情,整理好表情,一定要假装世界真的好小。
他推开门,最终迎接他的还是只有崔寅震惊的、带着一丝恐慌的眼神,让崔言格都感到他胃里在翻滚,恶心吧。
设身处地为崔寅想,一个异性恋,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上了那么多年,换他,他也恶心,这么一想,崔言格又有些能够理解他了。可又一转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要凑上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拿定主意,崔言格签完合同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可是他却拉住了他的手,开始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乞求能得到家人的怜悯,不管这个家人是自家人,还是别家的人。
还能更搞笑一点吗?就像他烧了他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家一样,崔寅居住过的那栋别墅,对于他而言,那时候有崔寅就是他的家,最后,崔寅不要了,他便亲手毁了。
他害怕留下关于崔寅的任何回忆,可又控制不住去找寻他的痕迹,崔寅在的那个小镇他去过,不止一次,他知道崔寅就在那楼上,知道他不喜欢出门,知道他肯定又开始瞎过日子。
他想托人暗地里照顾照顾崔寅,可回过头来想,怕他知道了,又说他恶心怎么办,万一妨碍到他过新生活,妨碍到他娶妻生子怎么办。
崔言格后来再来,就住在他们那边菜市场后面的酒店,挂名是四星级酒店,实际上除了楼房高点,没个别的好的。崔言格抱着孩子,架着望远镜朝他那边看,运气好能看到他站在窗户边吸马路上的灰,运气不好,能看到他和楼下的店老板打情骂俏,或者压根见不到他的影子。
崔寅还能回到本市,不全是偶然。
薛总监和崔言格说起,有这么个人物在网络上画一颗蛋的故事画出了名,他很想把人捞过来。崔言格默默打开了被他丢弃了很多年的微博,他看到了崔寅给他留的站内,很多很多,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对薛总监说:你让他过来,说蛋先生同意授权给我们公司了。
崔寅来了,可是搁在他们中间的鸿沟仿佛用一辈子都没办法跨越了。
崔言格盼着他能来,又恨不得他立刻、永远人间蒸发,对着他冷着脸,又恨不得把他搂着怀里咬碎了生吞下去。
他和孩子在房里说话,他就站在门口听着,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想,如果这个人留下来,如果他们一起照顾饱饱,如果……
没有如果,崔寅告诉他,没有了彼此,他们过得更为幸福。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真的那么幸福,为什么他又要和薛总监痛哭流涕地打探他的事?为什么要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巴巴地望着他?为什么一见到他的母亲就跟受惊的老鼠一样抱头逃窜?
答案只有一个,崔寅怀里揣着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窥探到这个秘密,是在他们发生*后,崔言格去了崔寅住的地方,他要看看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地主到底长成了什么样。
他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楼下那女店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上他。
“开门,”崔言格朝她抬了抬下巴,“崔寅留了备用钥匙在你这,我昨晚刚和你通过电话。”
店老板一句话没说上,又屁颠屁颠下去拿钥匙,她没少舔过崔言格的屏,见着了真人,才发现现实生活中的人更难以接近。
崔言格一进屋,就关上了门。
这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打理得很干净,一间卧室一间用来做画室,崔言格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是写给他的,信上说,我要去见你了。希望还能见上你,希望还能和你说说话,希望还能在梦里想见。
崔言格把信收在了兜里,他在卧房的柜子上找到了更多这样的信,他在衣柜里翻出了崔寅定制的按摩榜,照着崔言格的尺寸做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吾爱崔言格。
家里那个骗子骗了他这么多年!崔言格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又有些恨自己,怎么就眼瞎了呢。
他在崔寅的房子里住了三天,和店老板聊了些崔寅在这边的事。等他回去的时候,崔寅再也找不见了。
叶以清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就是她赶走崔寅的,她要让他们两这辈子都见不上面,凭什么只能是她痛苦,她也要让他们痛苦。
离婚的时候,叶以清想要崔言格开得那家影视公司,如果没出这档子事,崔言格会给她,但是崔寅不见了,崔言格没扒她一层皮,真的是看在了崔太后的面子上。
可无论怎么样,崔寅的下落没有了,怎么找都没有消息了。他带着的那个耳钉,在他回本市之前,就留在了小镇上,崔言格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在那个罕有人迹的旮旯里撞见了崔寅。
送给崔寅的那样的匕首,其实崔言格不止准备了一把,他准备了四把。他姐姐拧着食盒来看他,边骂边劝他说,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这么瘦下去了。崔言格在他姐说的动情的时候,把刀送给了他姐。
他说,程良羽回来了。你们别赶他走,直接杀了他。你们下不了手,提前告诉我,我来,我亲手杀了他。
崔语欢哭着跑了。
崔言格隔天找人给她寄过去了,差点没把他亲姐姐给气晕了。伍年叙压着没让崔语欢发作,说,东西收下吧,崔言格早晚会给他们寄刀子的,这刀看着做工不错,价格不菲,就当拿来镇宅用了,过两天他给崔言格还点礼回去。
另外一把刀,崔言格给他亲妈送去了,糟了他爸跟他妈的一顿毒打,崔言格不屈不挠,把刀给留下了。他妈妈差点给他弄出心脏病来了。
伍年叙扛着一摞画册一样的笔记本,挤进了崔言格的家,说:妈过几天生日,怎么安排?
“赶紧给我拿出去扔了,我不要。”崔言格边对伍年叙说,边把崔寅往卧室挤,他没想到伍年叙居然还把这东西给他留着。
“姑父,这是什么呀?我能看看么?”崔饱饱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朝伍年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伍年叙随手拿了一本递过来,崔言格一着急,跑过去抱起崔饱饱,结果太用力,把她的小短腿甩到了那摞本子上,笔记本掉了一地,不少照片还从本子里跑了出来。
“是小叔耶!”崔饱饱指着地上掉出来的照片尖叫。
伍年叙看大事不妙,忙不动声色地往门口退,一出门,赶紧把门给锁上,飞快地跑了。
崔言格红着一张老脸捡本子,家里另外两个不带眼力的家伙外加一条狗全来帮倒忙。
“滚滚滚。”崔言格没好气地招呼他两,抬头却见崔寅红了眼眶。
“言哥,我爱你。”
崔言格心下一软,懵懵然又跟青年时那样,心口砰砰砰乱敲起来,崔言格跪在地上,摸着他的脸蛋,吻住了他的嘴。
一旁的小女娃儿眼没瞎,捂着眼睛尖叫:“羞羞脸,羞羞脸!”
崔寅往后退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崔言格,两人就这么在一堆乱纸堆上,为老不尊的当着小孩子和单身狗的面耍起了流氓。
“羞羞脸,羞羞脸。”小女娃跑回了房里,又探出脑袋来喊。
“你先回房去。”崔言格有些难受地半跪着,在他耳边说道。
崔寅这会子没脸往崔饱饱房里看,半弯着腰,跑回了主卧。
崔言格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捡了会儿本子,然后招呼他亲闺女,“崔饱饱,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崔饱饱蹦过去了。
“我和你叔叔亲亲,你有意见吗?”
崔饱饱立马刮自己的脸蛋,说:“你们两真羞。”
“谁问你这个。”崔言格想了下措辞,说,“我以后没给你找后妈,就我和你叔叔还有你三个人过,你明白我意思吗?”
崔饱饱似懂非懂地点头。
崔言格说:“别的家庭都是爸爸、妈妈,一男一女,你们家的家长是两男的,你有意见吗?”
崔饱饱很迷惑,凑到他爸耳边小声说:“那我要管叔叔叫妈妈吗?”
崔言格咧着嘴角笑了,脑袋里闪过一些和崔寅滚床单的灵感,龌龌蹉蹉的,不过这样看来,他的第四把刀没有必要再送人了。
崔太后生日那天,崔言格没打算带崔寅过去,可惜老太后亲自打电话过来约了人。崔言格觉得她黄鼠狼要鸡去拜年,肯定是没安好心。
崔寅一晚上没睡,去是肯定要去的,约的时间是晚上,崔寅整个一天都没有去上班,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买点儿什么东西去,自己衣服换了好几套,屋里卫生搞了,拖着白条出去买礼物。
结果走人的时候,崔言格什么都不许他带,今儿晚上说不定不是过寿,是上战场去的。
一路上,车里的气压都很低。
到了地方,停了车,崔寅下车前,崔言格拉住了他,神色肃然,“你回去等我吧。”
崔寅明白他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屋里很热闹,崔语欢他们两口子还有两个小孩都先过来了。
崔言格和白条走在前头,崔寅抱着崔饱饱走在后头。
崔太后等在门口,远远瞧见他们来了,忙又躲到屋里去。
“好好说话,等会别闹了。”崔雄年在那儿一个劲地劝他老婆。崔太后不乐意了,今儿到底是我过生日,还是你儿子登基啊!
一家子人上了桌,崔雄年和伍年叙两人带着几个小孩子把气氛搞得火热。崔寅低着脑袋扒饭,他并不想缩头缩脑,但又找不到表明态度的立场和时机。
崔太后对她儿子冷淡的态度很是不满意,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两大矛盾看似没有,实则小冲突不断,最多的还是冷战,崔太后心里很不舒服。自己生的儿子,知道性格不太好,可以前即便性格再差,再怎么不爱搭理人,跟她这个当妈的偶尔还会开开玩笑,知道隔三差五回来陪陪她,知道偶尔说两句贴心话买点儿送小礼物哄哄她,这些年离了崔寅,崔言格性情阴沉,回来的少了不说,抱着孩子谁都不给养,领个媳妇回来根本就是甩给他们这两老家伙的,自己不管事。
崔太后叹了口气,她这几年没少被她老公洗脑,到底还是渐渐觉得可能是她亏欠了崔言格。
大家祝酒的时候,崔太后碰了杯,朝崔寅说道,“以后你没事就多抱孩子回来看看。我那个没良心的儿子怕是指望不上了。”
崔言格一愣。整个桌上猛然安静了,他扭过头去看崔寅,只见他两行眼泪已经掉到了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