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觉间,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那般温柔的弧度,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用假寐来掩饰内心焦躁的窈月,顾不上留意林钧的鼾声和郑修的目光,她此时只想知道当时站在药房窗户外,瞧见她与药童勾结的人,究竟是谁。
她那时分明在墙上的树影里瞧见半个人影,可当她立即翻身出窗外,却发现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坦绿地上,干净地连个脚印都没有。如果那人不会遁地,那就只能是上天——从屋顶上走的。可惜当时那两个杂役回来了,为免怀疑,她不得不放弃上屋顶追踪,只好重新回屋装睡。
看来,她得从国子监里会武的人里找了。而且,她必须在那人告发她之前,让他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这厢满腹心思的窈月在算计怎么要人性命,那厢愁容满面的林绥正用帕子捂着口鼻,远远地望着医官的尸首,语气很是恳切真诚,“老弟啊,你也晓得,那位京兆尹与咱们的许祭酒不和,若是你的案子惊动了他,别说老弟你的后事了,整个国子监都会被搅得不安生。你若魂魄未散,就托个梦给我,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哥哥我一定让你走的安心。”
林绥絮絮叨叨的通灵之术还没见成效,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从门外进来,朝林绥很是恭敬地施了一礼,“司业大人,这是我家先生亲笔,请您过目。”
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满脸疑惑的林绥。
林绥连连叹气,苦着脸将信在眼前展开,“你家先生该不会也跟这桩命案有……”
还没等扫完纸上的所有文字,林绥本来耷拉的嘴角瞬时咧到了耳边,抚掌大喜道:“哈哈,助我者,裴明之是也!”
“来人,去,把那个以下犯上欺上瞒下的药童给我绑来!”
林绥笑盈盈地将手中的信笺又还给那个书童,“烦请转告你家先生,绥明日定登门道谢。”
等客气地送走了那书童,趁着手下都去捉拿凶犯的当口,已然安下心来的林绥闲闲地抿了几口茶,眯着眼悠悠道:“哦,差些忘了那三个小家伙,得赶紧放出来,可别给闷坏了。”
可屋门一开,等林绥看到里头的情状,眼角又忍不住跳了起来:他一大把年轻的老人家在隔壁急得火烧眉毛,就怕他们被这凶案牵连进去,误了前程;他们倒好,在离命案现场只有咫尺的地方,睡得一个比一个香!
林绥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鼾声震天的林钧,又瞧了瞧闭目支颐在桌案前,连睡姿都挑不出毛病的郑修,很是痛心地摇摇头。
都是一样的年纪,念得都是一样的书,连授课的夫子都是一样的,可怎么差别就这般大呢?
为了盖过自家侄子的鼾声,林绥不得不使劲砸了几声门板,“起了!”
响声刚起,倒是窝在被子里看似睡得最沉的窈月首先蹦起来,“司业大人,学生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林钧被突然惊醒,一咕噜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双眼迷瞪地瞅了瞅窈月,又瞅了瞅一同醒来也有些惺忪的郑修,“钟鼓鸣几声了?陈夫子是不是抱恙不来了?”
林绥忍着上前敲打自家侄子脑门的冲动,“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回……”
话还没说话,一个皂衣小吏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凑到林绥耳边叽咕了两声。
窈月盯着林绥的脸,只见他脸上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转头质问那小吏,“什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