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翰笑着说:“大王子不必惊慌。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有心杀你,你不可能活着抵达京城。”
库尔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大声叫嚷:“两国和谈,不斩来使!”他奋力挣扎,急得面红耳赤,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沈天翰云淡风轻地微笑着,说道:“大王子与令妹不远千里而来,一定十分倾慕中土文化。我与大王子一见如故,于是留你们小住十年二十年。你们的父汗听到这个消息是欣然答应呢,还是率兵接你们回家?”
库尔班扭过头去。
沈天翰又道:“大王子也说了,大周乃礼仪之邦,所以本宫一直以礼相待。但是这并不代表,大王子可以肆意而为。”他转身往楼梯口走去,扬声吩咐手下,“你们好好伺候大王子,不用跟着。”
库尔班呆呆地看着沈天翰的背影。沈天翰是大周朝的储君,没什么诱惑足以打动他,而自己仅仅是西梁国的大王子,又能给他什么好处?库尔班这才决定兵行险招,想用威胁的手段在和谈中捞些好处,但他没有料到,沈天翰不仅亲手杀人,竟敢当众挟持他。
大周一向以泱泱大国自居,西梁虽是弹丸之地,但它是大周与毛利国的缓冲,大周不得不庇护他们,他们这才有恃无恐。在国家层面,大周不可能贸然远征西梁,但是于他而言,一旦他被大周扣为人质,即便他能够活着回到西梁,恐怕也会死在自己的兄弟手上,尸骨无存。早前,他为了让和谈的结果令父汗满意,顺理成章成为西梁的储君,他派遣细作渗入京城,调查沈天翰的方方面面。但他成为储君的前提,他必须活着回到西梁。
想到这,库尔班眼中流露出几分怯意。
另一厢,沈天翰拾阶而上,径直走向二楼的雅间,推开房门,乌木家具典雅稳重,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酒香。午时,库尔班在这间屋子单独宴请他。酒过三巡,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推门而入。库尔班暧昧地说,他特意*了几名奴隶,有男有女,乖顺听话,可以任他们为所欲为。
沈天翰本来没有在意,任由奴隶跪伏在自己脚边,亲吻他的鞋子。可是当他看清楚奴隶的容貌,他拂袖而去。
那个时候,他气愤至极,回到太子府甚至失控地砸了一个杯子。那人是他的亲表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不管他对那人是恨是怨,都轮不到其他人置喙,更容不得别人侮辱那人。
时隔一个半时辰,当他再次踏入这间屋子,气愤之情已经荡然无存,只觉得库尔班的行径很可笑。他环顾四周,残羹冷炙依旧摆放在餐桌上,与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抬手晃了晃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酒水也没有异常。
他扭头朝地上看去,那名奴隶已经死去,死者与那人确有几分相似,但此人的容貌不及那人十分之一。他信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午后的艳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库尔班毒杀了死者。如此拙劣的手段,目的自然不是杀人,而是库尔班在明目张胆地警告他,西梁知道他和那人之间的种种不合,威胁曝光这些事情,妄图逼迫他在谈判中让步,让西梁获得更多的利益。
他堂堂大周朝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被西梁人威胁!沈天翰不屑地笑了笑,大步走下楼梯。他示意冯岳山放开库尔班,没头没尾地说:“相传,世上有一种花儿,晶莹剔透,分外美丽。可惜,它太过娇弱,于是它的主人替它打造了一个透明的琉璃杯盏,希望它绽放最美的光华。”
说到这,沈天翰的笑容越加炫目,笑意却没有深达眼底。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中原人有两个词,敝帚自珍,爱屋及乌,大王子应该好好学一学。”说罢,他扬长而去。
库尔班听明白了沈天翰的话。他在暗示,舒郡王就是那朵“娇花”,被皇帝“栽种”在透明的琉璃杯盏中。皇帝看中舒郡王,别人自然也就喜欢他,沈天翰也不例外。
他目送沈天翰的车辇远去,心中万分不甘。他得到确实的情报,沈天翰与舒郡王不和。舒郡王是长公主之子,又是病秧子,不可能问鼎皇位,但是沈天翰贵为太子,怎么可能忍受别人的光芒盖过自己!
他对着手下低吼:“通知所有的细作,连夜收集证据,太子和舒郡王不和的证据!”话毕,他把幕僚带去房间密谈,直至深夜。
库尔班与幕僚商谈之际,沈天翰已经回到蟠螭司。他不悦地注视副督主及一众主事,黑着脸斥责:“西梁国一定有细作长期潜伏在京城。你们连续调查了数日,现在竟然告诉我,你们连疑犯都找不到?!”
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沈天翰不耐烦地挥挥手。众人鱼贯而出。
冯岳山笨拙地劝慰他:“殿下,您在回来的路上就说过,库尔班求胜心切却又黔驴技穷。在您的激将法之下,他为了拿到确凿的证据威胁您,一定会有所行动。既然您已经派人监视西梁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沈天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他自言自语:“区区西梁国,竟敢派人去郡王府送礼,向我示威!”
冯岳山低下头不敢接话。主仆二人一坐一站,谁都没再开口,就连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时间如指尖的流沙,在炙人的静默中悄然流逝。天越来越黑,屋子内伸手不见五指。突然,沈天翰低声说:“明珠,急病而亡。你回去安排一下。”明珠知道的太多,他不能留下隐患。
冯岳山微微一愣,满脸错愕。黑暗中,他睁大眼睛瞪着声音的源头。半晌,他低声说:“殿下,明珠不可能踏出东宫半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天翰的声音很低,明珠不过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妾,但他的心口堵得慌,他吩咐冯岳山,“值夜的侍卫,如果不愿意成为隐者,就此消失吧!”
冯岳山又是一愣。他没有见过隐者,确切地说,除了蟠螭司的历任督主,没人见过隐者,因为他们的一生仅效忠于唯一的主人。他们的忠贞,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说死士用生命向主人宣誓忠诚,那么他们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殿下。”冯岳山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据他所知,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够经受隐者的残酷训练。他小心翼翼地说:“您刚刚接手蟠螭司,这会儿训练隐者,会不会操之过急?”
沈天翰叹息:“到底是几条人命。”他的言下之意,他不忍心将知情的侍卫全都杀了,这才特许他们成为隐者。
冯岳山没再多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沈天翰坐上车辇,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街道上。
宽阔的街道十分安静,偶尔有晚归的行人匆匆而过。无尽的黑暗中,车轱辘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马蹄声响个不停,其间夹杂悠长的回声,这一切都让沈天翰心浮气躁。
他推算,这个时候明珠已经香消玉殒。
“什么人?”侍卫大喝一声。
“是我。”冯岳山走近车辇,站在车厢旁边,艰涩地说,“殿下,卑职斗胆,明珠姑娘说,如果可以,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沈天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当太子车辇驶入东宫,如同鬼使神差一般,沈天翰没有踏入太子妃的寝宫。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
绯红的烛光下,明珠低头跪在庭院中央。她一身银红色的宫装,裙摆层层叠叠铺展在地砖上,乌黑的秀发似瀑布一般垂落肩头。
沈天翰几乎不记得明珠身穿女装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吓得瑟瑟发抖。
那人自小体弱,不能同他们一起玩耍。那一年,他禁不住那人的哀求,让他扮作他的小太监,偷偷带他去马球场观战。回宫的路上,他们正巧撞见父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的父皇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对着那人嘘寒问暖,殷殷叮嘱他切不可劳累,以免犯病,却冷着脸命令他跪在烈日下反思。
那一日,当他看到明珠跪伏在自己脚边,他想到自己也是这样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父皇与那人相携而去。那一刻,他满心愤怒,在东宫的走廊上夺去了明珠的清白。
明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仅仅是供他发泄怒火的工具。自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身穿女装的她。这些年,他不缺女人。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宝林,可是独独在卑微的她面前,他才可以宣泄情绪。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习惯女扮男装的她。原来,她也可以艳若牡丹。
沈天翰举步往前走,仿佛压根没有看到明珠。他疾步而行,越过她走入书房,“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吩咐:“进来吧。”
“是!”明珠赶忙站起身。她跪得太久,在起身的那个瞬间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快步走入书房,如同往常一般屈膝行礼。
沈天翰看在眼里,一时语塞。许久,他冷哼:“你想告诉我,你恨我?又或者,你想替你的家人多要些好处?还是,你想在死后要一个名分?”
“殿下,奴婢名叫明珠。”明珠答非所问。
“我知道。”沈天翰脱口而出。
明珠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他,眼中写满惊喜。
沈天翰愤怒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又一言不发。
明珠垂下眼睑,如扇子一般的眼睫毛在她的下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披散着长发,只在头上簪了一支珊瑚红的步摇。翩翩的烛火下,步摇轻轻摇曳,为凝窒的空气平添了几分灵动。
“除了你的性命,你想要什么?”沈天翰一字一顿,“趁我还没有后悔,你可以说一个要求。”
明珠双颊绯红,低头呢喃:“殿下,明珠想要最后一次伺候殿下。”
沈天翰微微眯眼。片刻,他冷哼:“你不要以为……”
“殿下,这是砒霜。”明珠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赵大人说,殿下恩准奴婢留下全尸。奴婢只想最后一次……”
“没有想到,你这么*!”沈天翰泄愤一般拔下她头上的步摇,扯开她的衣襟,“现在就满足你!”他转过她的身体,把她面朝下摁在桌子上,撕扯她的衣服。
一番云雨过后,沈天翰闭着眼睛假寐,默默聆听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暗忖:如果她有半点不轨的举动,他一定亲手掐死她!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屋子外面没有侍卫吧?
长久的沉默中,明珠对着床榻盈盈一拜,哽咽低语:“殿下,明珠走了。”
沈天翰睁开眼睛,只看到银红色的背影往外间走去。他坐起身,明珠已然拿起桌上的小纸包。他脱口而出:“你不问我,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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