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悦那一句,姚笙不是受害人,而是行凶者,让赵致远和蝴蝶全都惊呆了。
赵致远率先开口:“不可能的,他有什么理由自杀?”
沈舒悦看向蝴蝶。大概是他站得太久,脸上渐渐显露出疲惫之色。
蝴蝶低声说:“姚笙父女千里迢迢上京,因为我派人假扮算命大师,告诉姚英娘她是一品夫人的命格,她的如意郎君正在北方等着她。姚笙虽然不相信这话,结果还是带着女儿上京了。”按照她的计划,姚笙应该像沈舒悦说的,找诬陷她父亲那人商议,是什么人设计建昌伯上门求娶他的女儿。退一万步,就算她的父亲确实是西梁细作,姚笙也不需要自杀。
她惊问:“难道是郭大东诬陷父亲,所以郭大东才会把姚英娘认作干女儿?让自己的女儿得偿所愿,这是姚笙自杀的条件?”
“这样也说不通啊!”赵致远摇头,“二十年前,郭大东根本不在京城!再说,婚姻大事是结亲,不是结仇。如果建昌伯不愿意,郭将军不可能强逼他答应那桩婚事。”
沈舒悦胸有成竹地说:“郭大东确实可以促成那桩婚事呢?”
“如何促成?”赵致远脱口而出。
沈舒悦轻轻吐出四个字:“皇上赐婚。”
“这……”赵致远喃喃低语,“郭将军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用兵权胁迫皇上下旨!他是武夫,但他一点都不傻!”
蝴蝶附和:“其实,我调查过郭大东,他在私底下有许多劣迹,他却隐瞒得滴水不漏,这就足以证明,他不仅不是莽夫,而且心思细腻。”
沈舒悦朝赵致远看去,说道:“赵大人,请您仔细回想一下,郭将军是不是与钱姑娘的父亲熟识?”
“这……”赵致远满脸犹豫。
蝴蝶急问:“赵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致远犹豫片刻,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并不是十分肯定。那天在宫门口,我恰巧看到郭将军的扳指。那只扳指的颜色十分特别,我好像在你家见过。”
沈舒悦心知,赵致远所言正是沈刚此前向他描述的那一幕。他简明扼要地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我也累了,所以我长话短说。”他看向赵致远,“赵大人应该还记得,两年前,幽王殿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处死了一名西梁细作,外号‘信使’。按照蟠螭司获得的情报,应该还有一名细作,代号‘驿丞’。二十年前,先皇被人误导,以为钱小姐的父亲就是驿丞,所以下旨将钱家满门抄斩。”
“总之——”沈舒悦总结,“姚笙一定掌握了郭大东才是‘驿丞’的确凿证据,或者他有郭大东诬陷钱家的证据。姚笙在自杀的同时,以此威胁他。”
赵致远低声说:“二十年前,郭大东确实不在京城,如何诬陷钱兄?”
沈舒悦反问:“正因为他不在京城,他才需要姚笙配合,不是吗?”
蝴蝶和赵致远同时点点头。
沈舒悦轻轻喘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天过去了,郭大东日日与伯爷争吵,却从来没有对皇上施压。我推测,他并非真心想要促成婚事,他只是在拖延时间。一旦他找到姚笙威胁他的证据,说不定直接杀了姚英娘!”
话音未落,他已经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李冶白赶忙把他扶上了马车。
赵致远与蝴蝶目送马车远去。短暂的尴尬过后,赵致远关切地询问蝴蝶的境况,又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云云。
另一厢,沈舒悦坐在车厢内,并没有半点病态,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桌上的烛火。
李冶白低声说:“郡王爷,您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沈舒悦笑了笑,说道:“她和蝴蝶虽然有师徒的名分,看年纪更像是姐妹,尤其是她们挑眉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当她得知,蝴蝶把她‘送’给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李冶白笑着说:“奴婢还以为,郡王爷高兴,是因为蝴蝶愿意交出罗刹门。”
沈舒悦回道:“就像她说的,我又不是想造反,要罗刹门干什么!”
李冶白唯唯点头,岔开了话题。
回到郡王府,沈舒悦又拿出那支发簪细看,直到李冶白再三催促他休息,他才上床睡觉。
深夜,他睡得迷迷糊糊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问:“什么时辰了。”
蓝衫在廊下回答:“刚过子时。”
沈舒悦清醒过来,问道:“是不是琼花来了?让她进来吧。”
不多会儿,琼花大咧咧推开房门,把李冶白关在了门外。在房门阖上的前一刻,她不忘挑衅地横了一眼李冶白。
沈舒悦失笑,无奈地说:“你一定要大半夜来找我吗?”
琼花仔细打量他。他看起来与前几日无异,只是唇色比之前更淡了。她想说什么,转念间又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说道:“这几天我按你说的,暗中监视姚英娘,她并没有可疑之处,倒是她身边的下人,有两个人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又不像是偷窃钱财。”
沈舒悦问她:“你觉得他们在找什么?”
“我哪里知道?”琼花撇撇嘴,“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愿意就告诉我,不愿意就拉倒,我不会求你的。”
沈舒悦故意逗她:“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我不跟病秧子一般见识。”琼花气呼呼地坐下。
沈舒悦解释:“我旧疾复发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自责。”
“谁说我会为了你自责,你不要自作多情!”琼花有些恼怒,“你到底说不说,接下去怎么办?”
沈舒悦正色说:“你告诉我你的落脚点,岳山会去找你,后续的事交给他就行了。至于你,接下去的事可能会有危险,你要想清楚……”
“少废话!”琼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接下去到底做什么?”
夜阑寂静,两人在烛火下商谈了小半个时辰,琼花离开郡王府,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天一大早,赵致远拜帖求见,沈舒悦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他。
当天下午,赵致远派人送信给沈舒悦,声称自己仍旧是刑部尚书,既然他知道钱厚淳是被人冤枉的,就算他赔上自己的前程,也必须尽一份兄弟之情。又过了一天,赵致远果然上书皇上,要求重新调查钱家满门抄斩一案。皇上没有答应,要他拿出钱厚淳是冤枉的证据,否则免谈。
赵致远垂头丧气地出宫,走到虎威将军府门前,却又转身离开了。他在蟠螭司门前逗留片刻,讪讪地往回走。
突然,一匹棕色的大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在人群惊恐的叫喊声中,赵致远呆呆地看着马匹朝自己撞过来。
路边的大汉见状,急忙推开了他。赵致远扑倒在地,疼痛让他猛然回过神。他跌跌撞撞爬起身,急促地大叫:“抓住那匹马,不要伤了它,那是证据!”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群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棕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你没事吧?要不要看大夫?”路人关切地询问。赵致远顾不上回答,雇了一顶轿子直奔皇宫。
沈舒悦在当天晚上得知,赵致远在皇上面前状告郭大东意图谋杀他,不管不顾地叫嚷,郭大东是西梁奸细‘驿丞’。
郭大东当场就奓毛了。如果不是侍卫拦着他,他大概会痛殴赵致远。
沈舒悦百无聊赖地听着欧阳靖描述整件事的经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桌面。
欧阳靖完全闹不明白内情,也不知道沈舒悦为什么又装病。他说道:“督主,皇上让属下转告您,他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嗯。”沈舒悦点点头,“如果皇上问起,就说我正在等待恰当的时机。”
欧阳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近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郭大东替干女儿向建昌伯世子逼婚,这件事几乎每天都有新版本,已经成为茶楼酒肆的热门话题。
除此之外,赵致远为了钱厚淳一家忙里忙外,京兆府忙着侦破那几桩悬案,而蟠螭司一直在调查罗刹门。这些事似乎都与皇上说的“准备就绪”扯不上关系。如果勉强要说不同寻常,就是禁卫军中,皇上信任的几员小将连续几天不见踪影。难道皇上派他们执行任务去了?可是这又和沈舒悦有什么关系呢?
一旁,沈舒悦看到他的表情,低声提醒他:“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欧阳靖愣了一下,再也不敢妄自揣测。
沈舒悦命人送他离开,继续静待时机。他这一等,又是一天一夜。
这天傍晚,京城突然刮起了西南风,棉絮一般的乌云席卷而来,严严实实地覆盖天空,不多会儿便打起了响雷。暴雨整整下了大半个时辰,直至天空完全黑透了,雨势才渐渐停止。
琼花不知道沈舒悦究竟在干什么,她更加无法理解,沈舒悦所谓的“危险任务”,竟然让她根据郭大东留在京城的时间,在大街小巷寻找失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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