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婆才突然察觉他身上并未沾有药香,可此时已是来不及了,若非谭公重伤垂死之际,仍替她挡了一挡,怕是她也熬不到此刻,早就见不着阿康了。
阿康因为自己身上就带了气味相近的香囊,初时也不曾注意到乔峰身上沾了药香,此时一闻便知乔峰手上沾得了香气。立时明白乔婆之意,忙问道,“谭婆婆,可是有人假扮乔峰,杀害谭公和赵钱孙、打伤了你?”
乔峰见谭婆点头,竟真是有人冒充自己行凶。直气得乔峰虎目通红、睚眦欲裂。阿康一见谭婆点头,却是豆大的泪珠、噗倏倏的滚下,哭道,“谭婆婆,是我害了你们……”言罢,泣不成声。
“康丫头某哭,不关你的事。你若真觉得亏欠我们了,你就答应老婆子一件事。”谭婆此时略略缓过来一些,便拉着阿康说道。
阿康一个劲的点头,“婆婆你说,我答应你。”
谭婆知道自己这已是回光返照,见阿康应承了自己,微微一笑道,“老婆子一辈子,没给老头子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如今……实在是对他愧疚的慌。康丫头,你答应我,日后你再有了孩子,一定要过继一个给我们,好继承谭家香火。”
阿康边哭边点头道,“我答应你……”
谭婆听了,拉着阿康的手,笑得好是温柔“老婆子知道,如不是答应了老婆子,你十有j□j是要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谭婆婆就是要你再走一步。你还年轻,到了老婆子这把年纪,你就会知道,人这一辈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那些虚名,都是假的,只有眼下能快活,才是真的。你不妨再走一步,不要苦了自己。”说完又转眼看着乔峰道,“乔峰,你若能依我一件事,我或许能为你作证脱罪,你可要赌上一赌?”
乔峰虽不大信她,却仍是说,“前辈有命,乔峰定当遵从。”
“好!”谭婆大赞一声,而后指着阿康道,“当日杏子林中,康丫头为了坚守公道、维护于你,可说是以命相搏了。她因此得罪了一杆小人,你要她孤儿寡母日后如何活命?”
乔峰自然记得,当日杏子林中,阿康不肯跟全冠清同流合污,诬陷乔峰,最后被逼得几乎以死明志。当下说,“乔峰定当竭力保护康夫人及其幼子。”
谭婆摇头道,“如今我们这些人,都深陷于险恶阴谋之中,谁都难以全身而退。你的保护,远远不够。我要你立誓:从此刻起,直到你将这背后主使之人除了,你决不离开康丫头半步!”
谭婆这要求提的实在有些强人所难,然而此刻乔峰也不得不承认,能冒充他连杀谭公谭婆、赵钱孙,这样三个好手,而又无声无息、不被他察觉的人,这本身就够可怕的了。除了寸步不离的守护,乔峰也想不出能如何防范了。无奈之下,只得开口应承下来,“前辈放心,乔峰在此立誓:定当谨遵前辈吩咐,守护康夫人,寸步不离。”
谭婆听到乔峰如她所说,立了誓,才算放下心来;于此同时,她脸上的光彩也渐渐淡去。谭婆自怀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刻一个“谭”字,放到阿康手里,说;“这‘谭公令’是谭家祖传的信物。你带着它,去找你想找的人,说你要说的话,熟悉我们的人定会信你所言。日后,将它传给我们谭家的孩子……”谭婆的声音愈说愈低,她望了望谭公,喘息道,“你把我们一起送回山西家里吧。”渐渐的,谭婆的头垂了下去。
阿康失神的坐在地上,无法相信谭婆就这么去世了。当日马大元过世时,等到阿康回来,马大元早已入棺。就是说,这是阿康两世一生,第一次眼睁睁见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死去的,又是如母亲般疼爱她的人。
阿康跪坐在谭婆尸身旁,泪水滚滚而下,直哭得肝肠寸断。
乔峰虽也感概万千,却实在无法想象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泪水,阿康竟然坐在那里,哭了整整一个时辰。乔峰怕她哭坏了身子,刚想劝慰她几句,谁知阿康猛地转过身了,恨道,“为什么你要来找他们?为什么……为什么点了他们的穴道?为什么……为什么……”
阿康每说完一句,都要狠狠一巴掌,捶打在乔峰胸口。乔峰蹲坐在那里,也不躲闪,由着她一掌一拳的打着,只盼她将一心悲苦发泄出来,莫要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