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的头发蹭得有些乱,不知是因为静电还是睡觉压的,有一小绺很短的刘海在脑瓜顶弯弯地翘起来,像立着根呆毛,随着她的动作颤巴颤巴,在人眼前一晃一晃的,怒刷存在感。
少年盯着她那撮毛看了几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
孟婴宁瑟缩着想往后躲。
少年抬起手来,捏住她的呆毛,往上揪了揪。
孟婴宁吓呆了,然后扁着嘴,呜呜地哭了。
于是林静年他们一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幕,高瘦的少年手里揪着根呆毛,满脸冷漠的拽着晃来晃去,小姑娘在他手底下被抓着,一手捂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死死抠住身下的石板床,幅度十分微小的挣扎,哭得特别凄惨,抽抽噎噎气儿都喘不匀了。
声音细细,含糊地小小声求饶:“别抓我……你别抓我,我乖的,宁宁听话的……呜呜呜呜妈妈救救我……”
像只被豹爪子死死摁住的奶猫。
――从此陈妄成为了孟婴宁童年以及少女时代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也导致了林静年对陈妄的第一印象直接就down到了谷底,再加上后来又被她误会了几次,这个印象分再也没能升起来过一毫米。
陈妄站在酒吧门口等了四十分钟,期间接了陆之州一个电话。
“找到阿桓了?”
“没。”陈妄咬着烟,声音有点含糊。
“婴宁呢?”
陈妄顿了顿,瞥了下手里的女包,面不改色:“没。”
“那他跟我说他带着婴宁在那儿啊,行吧,我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陆之州说,“你要是看见人了直接帮我逮回来,别让他酒驾啊。”
陈妄挂了电话,拎着的包往上提了提,借着led灯光线看了一眼。
屁大点儿的一个小包,拉链敞着,里面就只放了一个单反,半个镜头还露在外面。
陈妄觉得小姑娘真是神奇的物种,背个破包啥东西都装不了还非得背,你背就背吧,走哪儿忘哪儿。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从街头窜过来,停在门口,等了几秒,车门被打开,小姑娘急慌慌地从上面下来。
陈妄掐了烟,抬起头来。
酒吧街暧昧的光线给她染了一层薄色,大腿袜向上几寸的裙摆随着小跑的动作翻飞,孟婴宁慌慌张张的跑近,看见他站在门口的时候愣了愣。
然后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包,刚刚熄灭的尴尬重出江湖势不可挡席卷而来。
孟婴宁抬手捂住脸,她活了二十几年,没有哪一个瞬间能比此时此刻更丢人。
她车都到家门口了,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包没在手上,才想起来之前放在了洗手台旁边矮桌上,结果走的时候光顾着手机,把它给忘了。
好在司机师傅人好,笑呵呵又给她拉回来了。
孟婴宁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陈妄的方向,男人懒散地靠站在之前她站过的位置,周身肃冷的侵略感把他和周围柔软糜烂的氛围泾渭分明地分割开,巨大的反差对比惹眼又勾人,旁边时不时有女人投来绵长视线,却始终没人敢上来搭讪。
出租车来回车程也用了一个小时,他就这么一直等着来着么。
不仅帮她把包找回来了,还等着她回来拿。
孟婴宁又感激又尴尬又歉疚,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似的,小步挪了过去,站到他面前。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长发束上去,头一低,一截白嫩细腻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陈妄目光停了两秒,把包递给她。
孟婴宁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多年不见,比克大魔王像是转了性子,搞得她现在愧疚之中竟然还有些许的恐慌,强忍着撒腿后撤拉开距离的冲动站着没动。
“给钱了么?”陈妄问。
孟婴宁茫然抬起头:“什么钱?”
陈妄下巴往她身后不远处出租车方向扬了扬,声线低缓寡冷:“车费。”
孟婴宁才想起来,身后可怜的司机师傅还等着她呢。
她赶紧小跑过去,连道歉带感谢,一边拉开包找现金:“师傅,一共多少钱?”
司机师傅笑眯眯地:“一百二。”
孟婴宁从包里翻出钱包来,打开,抽出了里面所有的钱,开始数。
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两张一块。
“……”
孟婴宁的大脑有些凝固。
她现在花钱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刷手机,导致她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现金了,原本以为皮夹子里应该还有几张一百,结果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竟然一张也没有。
孟婴宁顶着来自司机师傅和身后男人双重注视的死亡目光拉开包包,不死心地把各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摸了五分钟,最后终于在夹层里摸出来了一个五毛钱的钢g儿。
――加起来一共七十二块五。
孟婴宁回过头去,隔着满街灯火绝望的看了陈妄一眼。
不知怎么着,陈妄觉得自己从她这一眼里看出了对命运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