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孟婴宁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四周渐渐从偶尔有人声响起, 到后来整个街道一片安静, 路灯发出微弱的滋滋啦啦的声音, 秋初零星顽强的小飞虫绕着灯柱在头顶盘旋。
孟婴宁抬起头来, 眼睛哭得有点肿,视线模糊, 嗓子火烧火燎地疼。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 然后抓起地上的包和外套, 想站起来。
脚和腿发麻,脚底板像被细细密密地小针扎着,说不上来的酸疼让她趔趄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安静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夜里的街道,有些茫然。
所以她这算是, 失恋了。
她的喜欢终于通过这种让人狼狈不堪的方式倾诉出来,然后被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她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手指捏着脚踝缓了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
纤细小小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站稳。
不远处校门口那些卖小吃的商贩全都走了,只有那个卖鸡排的小推车还停在那, 车棚顶挂着个原型的灯泡,老板借着微弱的光一张一张数零钱。
孟婴宁顿了顿,走过去:“要一份鸡排。”
小贩看了她一眼,答应得痛快,咔哒一声拧开了油锅, 又掀开旁边铁盘子上的塑料袋,夹出一块鸡排,下锅。
等着的功夫,孟婴宁说:“您还不走呀?”
小贩咧嘴笑了笑,带着口音很实在地说:“等高三一会儿下了晚自习再走,还能再挣点儿。”
孟婴宁笑了笑:“辛苦了。”
小贩看了她一眼。
很漂亮的小姑娘,穿得看着也挺好,就是眼睛红红肿肿的,鼻子也通红。
嘴角牵起来的时候笑得很勉强。
看她刚刚蹲在那儿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原来看着这么漂亮光鲜的人也有自己烦恼的事儿。
小贩想了想,把正在炸的那块鸡排拨弄到一边,又从贴盘子里夹了一块大的下锅,笑着说:“给你换块肉多的,不高兴的时候就吃肉,吃饱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儿都过去啦。”
孟婴宁怔了怔,垂头说了声谢谢。
鸡排炸好装进小纸袋里,孟婴宁给钱又道了声谢,然后接过来。
炸得酥软,触感滚烫,因为觉得太烫,她垫了两张纸巾,热度隔着白色纸巾熨着指腹。
她其实也并没有很想吃。
只不过刚刚那买了鸡排以后扯着女孩子往前走的坏脾气少年身上,她总觉得隐约看到了谁的影子。
蒋格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少年身上穿着件牛仔外套,上面金属的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丁零当啷的响,里面黑t上印着只张牙舞爪的青龙,裤子破洞大到几乎只有裤腰和脚踝连着牛仔布料,走路带风,看起来非常朋克,顶一头橘黄色杀马特发型也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违和的那种。
防盗门刚一开,蒋格发现这屋里尼古丁规格有点儿严重超标,云雾缭绕像个仙境。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哼着歌,手里拎着一堆吃的脱鞋进屋,第一件事儿就是直冲窗前,开窗通风。
再一回头,看见沙发上横着躺着个人。
蒋格给吓一哆嗦,走过去,侧着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陈妄闭着眼躺在那,眼底有很重的淡青阴影,手边沙发前的地上全是烟头,人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蒋格脑子一抽,抬手,食指往他鼻尖下搭了搭,探了探鼻息。
手刚伸过去,陈妄倏地睁开眼,一把抓住。
“哎哎哎疼疼,哥,是我!”蒋格叫唤着。
陈妄看了他一眼,放开手。
“这又咋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心情又不好了?”蒋格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一边说,“婴宁姐说昨天来,我估计家里应该有吃的,只买了点儿水果,还有这个。”
蒋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盒递给他:“严格遵照你的要求买的,卡办好了,还是之前那个号。”
陈妄的要求其实就是随便买一个,能发微信就行。
蒋格当时没忍心告诉这个古董,现在不能发微信的手机有点儿难找,除非老人机。
陈妄坐起身接过来,打开盒子,拆卡,装进手机里,开机。
他对着空白的微信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锁屏,把手机丢到茶几上,人重新躺回沙发里。
之前想着要有个微信是因为孟婴宁那天因为他没回微信的事儿不高兴。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
蒋格看了他一眼,凑过来,很贱地问:“哥,你被甩了啊?”
陈妄漠然。
蒋格啧啧:“真被甩了啊?为啥啊,婴宁姐是不是嫌你穷,住破房子,还没个工作啊。”
陈妄没搭理他。
“但是哥,你开路虎啊!你七位数的路虎呢?没给小姐姐介绍介绍?”蒋格苦口婆心,“虽然真爱不看这个,但是追人咱也不能太不注重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你得让人家知道,咱家里也不是没有条件,咱只是过于低调。”
他罗里吧嗦磨叽了半天,陈妄跟没听见似的,蒋格看着他这幅样子,有点儿不忍心,还要说什么,茶几上的手机响起。
陈妄慢吞吞地睁开眼,抬手摸过来,接起。
“手机买好了?还挺快,醒着睡着?”陆之州问。
“怎么。”陈妄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听得蒋格直接愣了愣。
陆之州也顿了顿:“见面说吧,我半个小时到你家楼下。”
陆之州没到二十分钟人就到了,来的时候蒋格已经走了,陈妄简单冲了个澡下楼,车停在楼下。
陈妄上车,陆之州方向盘一打,开出小区:“你那事儿交刑警队了,挺巧,负责人你也认识,林贺然,听说出事的是你还让我跟你传达一下,没死成他表示遗憾。”
陈妄仰头靠着椅背,哼笑了声。
陆之州:“是谁心里有数了?”
陈妄“嗯”了一声,脑海里闪过男人淬了毒似的眼,那双眼睛里有燃烧着的滔天恨意。
“差不多,”陈妄说,“汤严那个弟弟。”
陆之州诧异:“汤城?他没死?”
陈妄笑了:“我都还活着,他怎么甘心死。”
陆之州表情沉了沉,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陆之州才岔开话题问:“对了,你跟婴宁吵架了?”
“……”
陈妄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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