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失礼之举,在自己老师家中食用早餐,甚至是三餐外加睡眠,也是允许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对于弟子、学生虽然学业上严厉,但是对于生活上却多多帮助。
……
朱府的饭菜真的是很清淡,小小的圆桌上,一小碟腌萝卜,一小碟酱花生米,还有一小碟豆腐干,加上两小碗稠粟饭,便占满了整个桌面。
五名青衣小仆侍立在不远处,手中端着红漆木托盘,笔直的站立着等候召唤。
饭菜中没有肉食,但柳学辰却吃得很香,菜色虽然略有简陋,细嚼之下却别有一番滋味,一种儒家的清新淡雅,充斥心头之间。
食材平常,择选的材料却是其中上好,切的手法也是极佳的手艺。
柳学辰夹起一根腌萝卜条,半指长短,也是切的整整齐齐,上下一般粗细,让他想起了一词:食不厌精烩不厌细。
这是朱府有名的儒家菜,选自天下平常食材,加以匠厨用心打理、烧味,虽比不上其余州府酸甜苦辣咸之感,但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味道,本属于儒者之心的那种方正意境。
据说就连皇宫之内的那位至尊,早晚所食用的,便是这清淡的,近乎简单的儒家菜。
柳学辰和朱运都在细细的咀嚼着食物,并没有如同在之前那样互相谈论,圣人有云:相餐而食不语。
朱运四十有余,虽然白发才染了鬓角,但家中妻室却没有一人,自从二十年前父母归天而去,他便独自了然一身,沉醉于儒学之中,视女色于无物。
但这也导致现在的事物,都是家中雇的婆子和管家打理,不过朱运也是深通理宅之道,打理的家中井井有条。
早上准备的饭菜并不多,相比于中午,不过三分之一的分量,不但半刻钟,青衣小仆便端着托盘来到饭桌跟前收拾起来。
“休息片刻,便跟我来吧。”朱运缓缓站起身子,整了整略微有些褶皱的衣领,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柳学辰道:“可曾带笔墨纸砚?”
“哦,带了。”柳学辰连忙应道:“正在学生包裹之内。”
“那就放在里面吧。”朱运捋了捋胡须,看了眼窗外雪景,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书上的死东西,相信你已经看得不知多少遍了。”
“呃?”柳学辰惊讶的看了一眼朱运,心里不由的有些惊奇,难道这个便宜老师还是个实践主义者?那为啥连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种理论都能说出来?
这个时代的老师,与中国古代的老师并没什么两样。多读书、死读书,头悬梁锥刺股才是他们所提倡的,不过到考试的时候,那就是自由发挥靠自己的悟性了!
儒家经典的钻研也是没有一辈子,真是无法钻研透彻,上古先贤和诸子的理论多如牛毛,区区一两本儒家正典简直就是海中一粟!
“那…那…”柳学辰微微握了握拳头,心里微微有些气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迟疑一声道:“老师,不带笔墨纸砚…不知道…”
朱运挽了挽肥大的衣袖,露出干瘦却不苦老的胳膊,拍拍柳学辰的肩膀,让他看向窗户外面的世界,问道:“那里有些什么?”
窗外是不大的院落,这里大概是朱府的偏房,院落内不过普通梅树、竹子,外加些枯了的夏秋之花,此时正值冬季,天上略为昏暗,洋洋洒洒的洒落着雪花,铺满了围墙的绿瓦,染得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有什么?”柳学辰微微思索,这定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因为朱运大儒还没能蛋疼的做出如此浪费时间的事情。
柳学辰仔细看过去,来到窗前凝目望向外面,冷风带着雪花飘落到他的身前,缓缓降落在半开的窗棂上。心里有些东西想要冒出来,但却总觉得心中被憋住,让他一阵气闷!
“除了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柳学辰紧皱着眉头,他紧紧地盯着窗外的景物,无论是墙边的枯树还是屋檐的冰凌,亦是天上扬撒的雪花,所有能目测的东西,他统统看了一遍,可是丝毫却没有头绪。
“没错,就是雪。”朱运微微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双手,缓缓的笑了,窗外的雪花在他鬓角飞过,落在屋内的砖面上,看着柳学辰略带惊异的眼神,仔细而且认真的说道:“这就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平常心。”
“平常心?”柳学辰疑惑的嚼着这三个字,总觉着心中有些莫名的感悟。是突如其来的顿悟吗?或者是大儒对于世间百态的领悟,传授给自己?柳学辰下意识的扶住窗户,看着外侧的美丽雪景,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