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朗年纪最幼,却极傲气,淡淡地道:“姐姐可不许用,再没有爷们调脂弄粉的道理!”
黛玉听了,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偏爱操心!”
林朗却挺了挺胸脯,道:“我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将来顶门立户,又是姐姐的依靠,更该上进才是,我若跟二表哥学着弄这些,荒废了功课,岂不是本末倒置?”
黛玉心里有悲有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逢三春过来,黛玉忙打起精神款待,因顽起飞花令,张嬷嬷微微皱眉,暗叹贾府的规矩散漫,明知黛玉林朗尚在热孝,偏还勾着他们玩乐,若不接待,不免显得他们没有待客之道,好在黛玉恐扰了林朗读书,只叫他回屋自看,林朗原不甚喜与姐妹们一处厮混,依了。
张嬷嬷放下心来,对黛玉又多了三分怜爱。
却说林朗回到卧室,只见琳琅正在翻箱子,堆了半炕绸缎衣料,奇道:“姐姐在找什么?”
琳琅回身见到他,忙扬起一抹清婉笑意,道:“江南总是温声软语,薄雪无声,再冷,冷不过这里的天寒地冻,我见大爷和姑娘日日早起读书练字,恐冻坏了手,记得从前太太赏了一张一斗珠儿的羊皮,最是柔软不过,就想找出来给大爷做双手套。”
翻了半日,终于从箱子底找了出来,量了量尺寸,能做两双小的,四双大的,黛玉姐弟各一双,孝敬张嬷嬷一双,秦隽和蒋玉菡各一双托人送过去,自己再做一双,正正好。
张嬷嬷的规矩严谨,又是宫里头出来的,素日教黛玉规矩时,见琳琅比别个不同,心气儿高,性格刚强,遂叫她与紫鹃跟着学,权当陪着黛玉。琳琅从中获益良多,自觉脱籍后过于得意忘形,又惊又愧,不免十分警醒,心中极尊敬她老人家。
人有劣根性,身份不同,经历不同,说话做事未免都有三分影响,难怪有暴发户一说。
琳琅自省其身,暗暗下了决心,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万不可洋洋得意,失了身份!
于是林朗在炕上写文章,琳琅则坐在熏笼边先给他做手套。
待做完后,黛蓝缎面羊皮里,套分五指,又轻又软,丝毫不影响握笔写字,手背面上绣着连中三元的图案,做得小巧玲珑,林朗戴在手上不住端详,又提笔写了几行字,与寻常无异,笑道:“姐姐好巧的心思,果然不冻手了!”
琳琅又给黛玉做了一双,却是藕荷缎绣白梅花,清雅别致。
黛玉爱煞,思索再三,次日叫紫鹃拿了草上霜的羊皮,跟琳琅学着做了两双,又熬夜做了两双鞋袜,针线虽然犹嫌稚嫩,但心意难得,和纳兰词连带书信一并托人快马送去江南。
紫鹃只跟了黛玉几日,情分却如姐妹,一心一意为黛玉,遂叹道:“姑娘别太劳累了。”
黛玉道:“我和弟弟不能承欢父亲大人膝下,已是十分不孝,熬一两夜算什么?”
张嬷嬷笑道:“正该如此,百善孝为先,当今正是以孝治天下。姑娘闲了,或看看书,或给姑老爷做些针线,等出了孝,再和姑娘们玩乐才是正经。”
正说着,忽听帘外小丫头道:“姑娘,大爷,琏二奶奶来了。”
黛玉姐弟两人忙道:“快请。”
崭新的毡帘掀起,凤姐带着平儿、丰儿笑容满面地进来。这几年凤姐管家,在荣国府里威风八面,最会察言观色说些奉承话,又极贴贾母的心,故是贾母跟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她知道贾母的心思,因此对黛玉和林朗比别人分外好些。
见她进来,黛玉姐弟起身让座,黛玉笑道:“琏二嫂子怎么有空过来?”
凤姐拉着她的手,叫平儿抱着一个莲青色毛毡的包袱送上来,笑道:“这半个月接连下雪,老太太拿了压箱底的好皮子,赶着叫人给妹妹和大兄弟做了两身大毛衣裳连着斗篷,我好容易才抢到这个巧宗儿,来妹妹跟前卖个好儿呢!”又问银霜炭够不够,被子暖不暖。
黛玉命紫鹃和琳琅收了,一一答罢,道:“有劳嫂子亲自送来,请你吃杯好茶。”
可巧琳琅才收了东西送上茶来,放在炕桌上,凤姐松了黛玉的手,往琳琅肩头一拍,满脸堆笑,道:“好姐姐,我来了,你怎么不理我?亏我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琳琅却不推辞,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奶奶特特留给我?”
凤姐笑道:“能给你当嫁妆的好东西。”
说得众人都笑了,琳琅道:“奶奶说的什么话?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年纪大不尊重呢!”
说着作势要走,立时便被凤姐拉住,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还能留几年?顶多三四年。太太待你跟女儿似的,又许你一份嫁妆,底下早有人来求了,只是太太疼你,说放你出去自行婚配,不然,怕来求的人得多十倍!我现今给你攒嫁妆,你还说我,林妹妹,林兄弟,你们来评评,可有这个理儿?”
这话说得饶是琳琅厚脸皮,也忍不住羞恼起来。
确如凤姐所言,这两年常有管事娘子在自己跟前夸赞自家儿子如何好,如何能干,这些日子她一心服侍林朗,或做些上头要的针线,只将这些装作不知罢了。好容易脱了籍,她不想嫁个奴仆之身,让子孙世代为奴,出了府后,也不求大富大贵,她没那份心计本事嫁给什么高门大户王孙公子,只想嫁个老实平凡的普通人,过着温馨平淡的日子。
至晚间,凤姐果然打发丰儿送来一个包袱。
黛玉原是个爱玩闹的,本性坦然,张嬷嬷也并不拘束她,见了笑道:“快打开让我们瞧瞧琏二嫂子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当嫁妆,若不好,明儿个我带姐姐找她算账去!”
琳琅道:“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年下赏的衣裳,哪个没有?”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