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特意嘱咐厨娘弄了一桌好菜,将儿子的酒杯满上,小心翼翼问道,“儿啊,你老实跟姨娘说,这次是不是考砸了?考砸了也没事,你还小呢!我朝开科以来就没有十岁出头的秀才。咱再等一两年也不迟。”
她生怕儿子厌烦了不肯再考。这么些年下来,儿子练武的热情一直比读书高,若参加武举定然是一考一个准。但走武举之路殊为不易,得实打实的拿命去拼,且贾政是文官,格外厌恶武将,想必不肯出力。儿子指不定就被派到边疆苦寒之地,临到头来一席马革裹尸,叫她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她怎么着也不会同意的。
贾环仰头喝干杯中美酒,慵懒的歪在炕上,笑道,“姨娘且放心,儿子如果没给你拿个头名回来,就在后院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就吹吧!别人读书那是头悬梁锥刺股,你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要是中了头名,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赵姨娘知道儿子从不妄言,当即放心不少,但头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朝小吉祥招手道,“去花匠那儿要把锄头过来,就在我屋里放着,好日日提醒你们三爷说话须得谨慎,切莫挖坑把自己埋了!”
小吉祥忍笑,当真要了把锄头过来在屋角立着。
贾环笑睨赵姨娘一眼,也不分辨,只管喝酒吃菜。
等待放榜的半月里,贾环一页书都没看,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挨个儿受用一遍,又叫工匠打了一副锋利的铁爪,打算给自己养的斗鸡安上。
“成了,咱走。”最后一枚利爪绑牢,贾环抱着长相狰狞的斗鸡朝村东头行去。
李大富亦步亦趋的跟着,赔笑道,“三爷,咱又去斗狗?李癞子的大将军都死在您手上,想必这回不敢应战了。”话落,见那鸡晃着脖子要来啄自己,忙火急火燎的跳开。
都说物似主人型,这话果然没错。瞅瞅三爷养得这只鸡,还不够那獒犬一口吃的,偏一上去就把对手的眼睛抓瞎,而后好一番蹂躏。牛犊一般壮实的獒犬撑不到下场竟就那么归西了,差点没把李癞子气死。
鸡把狗给斗死,叫最初嘲笑三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没了言语。
“他总不会跟银子过去不。”贾环摸摸窝在自己怀里无比乖巧地斗鸡,启唇一笑。
许是因为祖上曾出过武将,所以李家村的男人个个都习武,民风颇为彪悍,最是盛产地痞流氓、混子无赖,闲时凑到一起斗鸡斗狗赌几个钱,弄得到处乌烟瘴气。寻常人家万不敢把女儿嫁进来。
不得不说,将贾环送到李家村,王夫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两人还未走进赌场,就听一道破锣嗓子高喊,“好家伙,环三爷又来斗狗啦!”
掷筛子的,摸牌九的,打麻将的,纷纷停手,一窝蜂朝屋后的斗场跑去。李癞子是这赌坊的主人,李家村一等一的浑人,听闻响动差点没从炕上摔下来,忙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粉头,急吼吼朝狗棚子跑,口里喊道,“环三爷,今儿咱场子里不斗狗,您改日再来吧!”
很可惜,贾环已经看见他新买的獒犬,体格比先前那只还要壮实,当即蔑笑道,“怎得?怕了?凶名赫赫的獒犬,竟连只鸡都斗不过,你这场子趁早别开了。”
周围的赌徒发出一阵哄笑。
“我怕个刁!只因这狗刚买来,还没训好!要斗我给您拿只鸡来怎样?”李癞子搓着手打商量。
“不怎样。无论输赢,我都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只管让它上场,什么时候叫停也随你。”贾环掏出沉甸甸的荷包,在手心掂了掂,继续道,“五十两,够你买十只好狗了。如何?”
李癞子思量片刻,在周围人的起哄中咬牙答应。
甫进斗场,一鸡一狗便缠在一起,场上鸡毛乱飞,狗吠声声,当真应了鸡飞狗跳那句话。
李癞子挥着拳头大喊,“山大王,给我上啊!咬死它给你兄弟报仇!”
贾环歪在靠背椅中,一只脚搭在扶手上,一只脚曲起踩在桌沿,平常涣散地瞳孔此刻显得格外晶亮有神,一瞬不瞬盯着场中战况,不时打个尖利的呼哨。
李大富瞧瞧立在狗背上狠啄的斗鸡,再瞅瞅坐没坐相的环三爷,真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未为人知的一面。有时安静,有时狂躁,有时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有时又活脱脱一耽于享乐的纨绔
他脸上的表情有兴奋,有狂喜,但更多的是渴望——对血腥杀戮的渴望。一想到他来赌场斗兽不是为了寻求刺激和金钱,只为单纯见血,李大富就觉得汗毛倒竖。
环三爷越长大,阴晴不定的脾气越加收敛,但这样的他反而更叫人害怕。因为你无法得知,在那副皮囊下究竟压抑着怎样深沉的黑暗,而它爆发出来又会如何恐怖。
正胡思乱想着,李癞子摔了手里的茶壶,跳起来大叫,“停停停!不打了!三爷你的斗鸡太狡猾了,专往眼睛戳!你他妈是不是县试考砸了到我这儿找场子来了?你省省吧,啊!你这李家村第一纨绔的名号可不是虚的!快别给读书人脸上抹黑了!”
李大富当即很佩服李癞子的勇气。有时无知亦是一种幸运!他要知道环三爷的真面目,还不得吓尿了!
贾环扯了个呼哨。翅膀掉了很多毛,脖子也被咬伤的斗鸡立即停止攻击,呼啦啦飞到三爷的椅背上,骄傲地打鸣。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真可惜!这是五十两,拿着吧。”贾环丝毫不理会李癞子的人生攻击,将荷包随意抛过去。
李癞子忙伸手去接,这时外间有人高喊,“环三爷,环三爷,衙门来人报信了,您中了头名!赵姨娘叫您赶紧回去呢!”
李癞子手一滑,荷包啪嗒掉在地上。我的娘哎!李家村第一纨绔竟然中了头名?还有没有天理了?
☆、十七
贾环带着浑身是血的斗鸡回庄子,把几个衙役吓了一跳。赵姨娘忙赏了他们每人五两银子,快快的打发走,然后揪着儿子耳朵大骂:“小兔崽子,又去疯玩!别以为得了头名就抖起来了,后面还有两场呢,当心被打回原形!还不赶紧给老娘温书去!”
“姨娘,正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越是到考试,你越是不能逼我看书,否则只会令我精神紧张,入了考场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