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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行走,也意味着他们不能靠查殖民证、查私货,从而趁机敲一笔。一般的联保,每月薪水还不到一千元,靠的就是敲竹杠过活。
年纪最大的一个,一直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最年轻的小个联保听得极不耐烦,却又不敢得罪这位老联保。
正万分痛苦之际,突然感到来自膀胱的一股压力,当即站起来,拉下裤子就撒起尿来。
“屎坑虫!槽泥酿的滚远点,想熏死老子啊!”老联保怒冲冲地骂道。
屎坑虫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他并非西口村村民,虽然有个当村长的表舅可以依仗,但老联保是村里第一刺头,且坐过好几回牢,一只手都可以掐死他。
“爽啊,真爽!牛叔。”屎坑虫故意大声叫道。
“我呸!扯条小鞭撒水也叫爽?把你妹叫来,老子让你瞧瞧啥叫爽!”老联保不屑地骂道。
“我没妹!”
“那叫你姐来!”
“我没姐!”
“那叫你娘来!”
“我娘死了。”屎坑虫小眼珠转了转,“我有个干娘,今年六十九了,牛叔你要不?”
老联保脸色即刻阴沉,“屎坑虫,你找死呀?有个在屯衙的表舅的就翘起来啦?有种的,让你表舅也把老子从三楼扔下来!”
屎坑虫脸涨得通红,咬着牙拼命咽气,终究是咽不下了,冲口而出:“我槽泥酿……”
老联保立刻跃起扑向屎坑虫,先一巴掌拍掉他帽子,随即揪住他头发往墙上猛撞,另一只手则握起老拳往他身上猛擂。
另外两个联保也不过来劝架,反倒乐呵呵的叉着手瞧热闹,屎坑虫挡了几下,已无招架之力,被揍得哭爹喊娘。
这时城外走进来一个汉子,头发披散,满脸胡子拉渣,大热天时竟身披棉大衣,却又赤着双脚。
“牛哥,生意来了。”大个联保喊道。
老联保瞥了一眼,就知道来的是个贼。那件棉大衣至少六成新,而且布料不错,不过大热天时,正常人会穿棉衣?不用说,这贼还不正常。
“兄弟啥来路?有没有殖民证?”瘦高个联保挺客气地问道,毕竟有些贼可能是兄弟,而有些贼则万万不能得罪。
赤脚汉子根本不理睬他,径直向老联保走去。老联保看到一张橘红色且布满黑色斑点的脸,完全不像人的脸皮。
他是老江湖了,也没有大惊小怪。不过他想,这兄弟纹身都纹到脸上了,也太扯了吧。
“谁……谁谁把我扔扔……下……楼?”真没想到,看起来恐怖的汉子,一开口却结结巴巴的。
于是老联保的胆气又壮起来,口气也带着明显的轻视,“兄弟啥意思?讨钱还是要饭?”
“你你说,刚刚刚听你你说……谁谁把人扔……扔下楼……”赤脚汉子很努力的想把意思说明白,老联保也还真听明白了。
“兄弟,你打听这事干啥?”老联保阴沉着脸,语气也开始凶起来,他已肯定眼前的汉子不会是厉害角色,也就无须客气了。
赤脚汉子突然一伸手,就掐住老联保的咽喉,“说……说,谁谁扔……”
老联保吓得目瞪口呆,也挣扎一下也不敢,只是努力堆起笑容,“大大大……大侠饶命,大侠……大侠你放了小的吧……”
老联保怕成这样,当然不是因为被掐住脖子,他这辈子给人掐了好几百回,流氓打架就是你掐我,我掐你的,谁怕谁呀。
问题是,他现在根本掐不到赤脚汉子,他脖子像被铁钳钳住一般,浑身已无法动弹。
更要命的是,赤脚汉子的五指上尖锐的指甲,如小爪一般钩住他皮肉,只要他稍微挪动一下,就有种被人剥皮抽筋的感觉。
“我喳!哪里来的蛮子,反了反了!”
“连公差都敢打,我看你是嫌命长!”
“先打断双腿,再吊起来剥皮!”
另两个联保一边大声叫嚷,一边操起哨棍,朝着汉子后背死命地抽打。
哨棍打在麦凡身上,却像打在藤牌上一般,立刻反弹开去,两个联保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比较机灵的瘦高个联保,便拿棍当矛使,棍头朝着汉子后脑连戳了几下,但汉子也只是脑袋晃了几下,仍是死死掐住老联保脖子。
赤脚汉子侧转头,一双血红的眼盯着瘦高个,却不显得有多愤怒。见此情形,两个联保面面相觑,竟自动退开去,不敢再下手了。
“说,谁,谁—把—我—扔—下—楼?”赤脚汉子这回不再结巴,但一字一顿的,显得很艰涩,而且他说话时嘴巴基本不动,话音竟是从咽喉里迫出来的。
“大大大侠……求求你你……你老人家先放了小人……”老联保哽咽着哀求起来。
赤脚汉子将老联保拉到面前,于是他看到斗笠下一双恐怖的眼,哪绝对不像人的眼,而像一种动物,但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是何种动物。
“说。”赤脚汉子沉声喝道。
“是他,是他表舅!”老联保指着屎坑虫喊道。
“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个小贩得罪这杀才的表舅,他表舅就串通北城点安保所长,把小贩打得半死,再从三楼扔下去,说是畏罪自尽呢。”
“小—贩?干—啥—的—买—卖?”
“回大侠,是个卖煎饼的,整个屯城的人都知道,哪煎饼好吃着呢。”
“煎—饼……煎—饼……”赤脚汉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放开了老联保。
这时,屎坑虫见事情好像扯到了自己,小眼珠转了几圈,身子就悄悄地往后连退三步,忽地车转身,撒腿就跑。
不料没跑几步,后颈突然被几个爪子勾住,凌空吊了起来。屎坑虫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发声大叫,“鬼呀!有鬼呀!”
赤脚汉子掐住屎坑虫脖子,把他拖回到老联保面前,“他—表—舅—是谁?
“回大侠,这小子叫屎坑虫,他老娘是个老鸡,他老娘有个表妹也被他老娘拉下水做鸡,后来他表姨勾上前任副职,把他表舅弄进管委。哪狗娘养的杀才,也不知人家卖煎饼碍着他啥,非要把人家弄死不可!”
老联保说得义愤填膺,显得特别有正义感。
“你,带—我—找—你—表—舅,你,押—着—他,我—给—钱—你。”
赤脚汉子指了指屎坑虫,又指了指老联保,一字一顿地道。
“好,好,小的愿为大侠效力,哪个啥……万死不吃的!”老联保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连连应好。
屎坑虫一听立刻脸色煞白,恨不得立马捅老联保十刀八刀。
老联保的行为似乎不可思议,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理解。首先,混混的本性就这样,如果你是弱者,不惹他也会把你往死里整。反过来,如果你是强者,那好,他对你比亲爹还孝敬。
首次,屎坑虫的表舅整过他,先前有屯管副职做靠山,他一个小混混自然不敢咋的,现在副职已人走茶凉,这时对方有仇家找上门,他当然巴不得带路。
北冥102年6月19日正午,正北道阔口段大店屯北城点赖家村口,村外走来一个汉子,蓬头垢面,打赤脚,却身披棉大衣。
“站住!他酿的臭要饭快滚!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一个村保凶狠地骂道。
赤脚汉子却置若罔闻,继续走自己的路。村保俯身捡起一块砖头,飞奔上前,也不叫一声,朝着赤脚汉子后脑,径直就拍了下去。
砖头当即碎裂,散落一地,赤脚汉子却晃也不晃一下,只是慢慢掉头过来。
“鬼啊!”村保大喊一声,掉头就跑。
“鬼你酿个头!光天化日哪有鬼?”
村保队长赖德保一边骂着,一边走出村保室,一手还提着根哨棍,身后跟着两个村保,也各提着根哨棍。
他们操起哨棍便围了过去。赤脚汉子一见赖德保,突然怒吼一声,也不见屈膝发力,仅仅是脚指尖发力,已经飞身扑到,双手掐住了他脖子。
赖德保双手高举着哨棍,却动也不敢动,赤脚汉子的指甲弯弯的像五个小爪,钩住了他皮肉,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就有种被人剥皮抽筋的感觉。
赖德保努力堆起满脸笑容,“大大……大爷饶命,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大爷……大爷你放过小的吧……”
“你—认—得—我—吗?”赤脚汉子一字一顿的道说。
他说话不但显得很艰涩,而且说话时嘴巴基本不动,话音竟是从咽喉里迫出来的。
在利爪钩动之下,赖德保不得不屈膝俯身——他比赤脚汉子高了整整一个头,而且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看赤脚汉子的脸。
只见那张脸上,除了一双血红的眼还算完整,其余地方只见乱七八糟的的划痕,哪里认得出是何方神圣。
“大大大爷……求求你你……你老人家先放了小人……”赖德保哽咽着哀求起来。
赤脚汉子脸上竟挤出一丝笑容,指尖上的小爪徐徐松开,“牛—大—力,你—听—清—楚—了,我—叫—麦—凡!”。
赖德保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姓名,却来不及醒起究竟是何人,麦凡已经发难,右手揪住他脑袋往后一扳,赖德保便不自觉地被迫昂起头,随之咽喉已被咬破。
一名村保见此,顾不得多想,拔出把匕首,大吼一声,已狠狠插到麦凡背脊上,但入肉半寸后,便再也插不进去。
倒是把麦凡激怒了,他甩下赖德保,左臂往后一搭,五个利爪般的指甲,已经钩住村保手臂,一把将他扯到前面。
“大爷大爷,你听我解释,刚刚我是无意的,真的无意的……”村保努力解释道。
麦凡脸上又挤出一丝笑容,不过他不笑犹可,这一笑,脸上的划痕便皮肉外翻,一张脸更显得狰狞可怖,“带—我—去—找—赖—家—宝!”
“好好,赖家宝家在西岗,我马上带大爷去。”村保殷勤地道。
三分钟后,北城点安保驻在所接到警报后,因为死的是村保,名义上也属于他们管辖的,因此十分钟后也派出人来。但前天的一场暴雨,却将乡道冲垮,车子过不去,只能步行绕路。
半小时后,阔口段555报警中心,线路完全被来自赖家村的电话所占,不同的号码打进来,内容却是一样的。
“快来人啊!你们快来人啊!咱们被屠村啦!”
“先生,你先不要激动,请冷静地说清楚发生的案情、时间和地点,咱们会根据相应情况……”
“咱们被屠村啦!被屠村啦——!你们快点来啊!救命啊——!”
“先生,请不要激动,请冷静详细地说清楚案情,咱们才能够……”
“咱们被屠村啊!屠村!屠村!屠村!你听懂没有!傻妹!”
“我警告你!这里是555!你要为你的恶劣玩笑负责!”女安保非常生气,如果不是强忍住,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尽管555被人骚扰并非稀奇事,但敢骂安保傻妹的,她还是头回遇上。
“啊——啊——啊……”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惨叫声。
经多级报告后,因为道路无法通行,大店屯又没有配备直升机,只好上报正北道阔口段安保处。
一个小时后,阔口段安保处的两架安保型直升机,载着特保小分队直扑赖家村。
小队长阎来旺,先前在道特保队时就已赫赫有名,执行狙击任务都是一枪毙敌,弹无虚发,博得个“阎罗王”的称号。
当直升机飞临赖家村上空时,看到的景象犹如电影里的古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翻滚嘶叫的伤员,哭天喊地的妇女和小孩,还有些人在不断来回跑着,嘴里不断嚷着,好像非常忙碌,其实就是傻奔。
听到天空传来轰鸣声时,躺在自己血泊里等死的赖有得,努力睁开眼皮,嘴角竟牵出一丝自嘲的微笑,“报应……”。
阎来旺命令直升机离地一米悬停,纵身跃下,特保们也随之纷纷跃下,并建立环形防线。
“凶手在哪里?告诉我,凶手往那里跑了?喂喂,嗨嗨,醒醒醒醒,你傻啦?”
阎来旺揪住一个坐在血水中,目光呆涩的壮年男子摇晃了几下,对方终于张开嘴巴,却仍是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谁,谁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啦?嗨!有会说话的吗?”阎来旺吼道。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战栗着,拖着一条腿慢吞吞的走过来,“他往那边跑了。”他指了一下东北方向。
杀戮在三分钟前结束,凶手听到直升机轰鸣声,突然撤出战斗,飞奔入东北面的山林。赖家村众人眼睁睁看着,没人敢追。
“凶手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你能认出凶手吗?”阎来旺急忙追问。
“一……一个……”少年极不情愿地说,好像非常丢脸似得。
“从哪里开始的?带我去!”阎来旺命令道。
西岗顶一栋豪宅前,树起十多根削尖的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穿着一个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都是面朝上,从后背下腰椎插入,从腹部穿出!
从死状来看,一半人身体自然下垂,显然是死后才**在木桩上。另一半则身体向上卷曲,并且双手死死抓住木桩不放,竟是活生生**穿而死!
而且行刑时没有绑住手脚,任由受刑人自由挣扎,这样更加增添痛苦。
在木桩阵前,确切说是在东南面,半弧形躺着一排尸体,有断脖子的,断手断脚的,或开膛破肚的,死状各异,但他们的表情竟是一样,就是极度悲愤夹着极度痛苦!
这些死者都是青年人,看年龄大多数在十八至二十五之间,正是最强壮、最无畏又最冲动的年龄阶段。
阎来旺可以推测当时的情形,很明显,当这些青年人看到自己的亲族,竟被活活插在木桩上而死,甚至,很有可能当时尚未断气!
于是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可惜攻势尚未完全展开,对手的反击就令他们眨眼间崩溃。
当自己一方最强壮、最勇敢的人被杀死之后,不用想,剩下的基本上只有抱头鼠窜了,山坡上稀拉拉地只有几具尸体。
从岗底开始,尸体却又密集起来,不是一排,而是一片,从坟岗脚底一直到赖家村村口,一大片。
那是村人闻讯之后,操起家伙就赶来增援,结果还是白白送死。
凶手就像台杀戮机器,根本看不出有疲惫之态,他一直追杀至村口,要不是直升机出现,很显然,他会杀入村中,不分男女老少尽情屠杀。
住西岗的都是村里的富户,赖家村人大部居于东岗,与西岗相对望,两岗之间是个小谷地,最宽的地方不过五百来米,基本上开辟成水田,只留几条狭小的田埂道。
此刻,水田已经变成了血田。
两天后,通过DNA检测及基因库对比,凶手浮出水面,居然是一个死了足足八年的人!
根据北城点安保驻在所档案记录,麦凡八年前因为暴力抗法,被北城驻在所拘押,审讯期间畏罪自杀。
之后,北城驻在所与死者家属达成谅解协议,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给予死者四万元安抚金,安葬补助费一万元,尸体由死者家属自行处理。
“混账!简直就是一群白痴!死了八年还会杀人?告诉他们,立即给我彻底调查清楚,我要的是真正的答案!”
阔口段安保处长一看这份报告,立即拍案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