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诺尔镇,正好赶上了去盛京的客车。黑瞎子屯这地方,距离吉省和内蒙,反倒比去本省的大城市还近呢。
半夜就到了老盛京,爷俩都是俩眼一抹黑,干脆就在车站忍到天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天啊,要不你先去,俺在这等着——”李大明白还想临阵脱逃呢,结果被李小胖生拉硬拽,来到大街上。他也不知道哪里收购野山参,干脆就找大药店吧。
进了一家门脸最大的盛京大药房,李大明白腿肚子有点转筋,拉着李小胖的后衣襟,畏畏缩缩,典型的乡巴佬进城模样,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不过药房的导购小姐还是非常敬业的,面带微笑走上前:“二位先生好,请问——”
“好,好,俺,俺们不是来骗人滴——”李大明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明白叔啊,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小胖心里这个气啊,轻咳一声:“你好,俺们手头有一株正宗野山参,想在贵店出售!”
导购小姐皱皱眉,直接把眼前这俩货当成骗子。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发生过,有不少骗子用伪造的假人参来骗钱。你说人参还有假的,这年头,啥玩意不给你整出来假的啊。
于是收起脸上的笑意:“二位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只出售药材。”
李大明白一听,长出一口气:“小天,赶紧走,麻溜的——”
李拜天却略有些遗憾,打量一下眼前的导购小姐,见她身材高挑,白白嫩嫩,脸上稚气未脱,却很是标致,浑身上下洋溢着无尽的青春,尤其是一双丹凤眼,顾盼间尽显一种妩媚的野性。于是嘿嘿两声:“小妹妹,你不妨看看俺们的货,绝对是正宗野山参,野性十足,比你还野——”
“怎么说话呢!”那丫头立起丹凤眼,都怪李小胖一门心思都在野山参上,啥都往这方面瞎联系。
李大明白一瞧要坏事,连忙打圆场:“闺女啊,你年纪小不知道野生棒槌的功效,家里要是有老人生命垂危,舌头根底下含上一片野棒槌,能吊住命,老厉害啦——”
他这么一说,对面的丫头更炸毛了,咒我们呢是吧,保安,保安,赶紧把这俩棒槌弄走!所谓的棒槌,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人参,另外一种,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这丫头说的棒槌,显然指的是后者。
立刻就有俩保安冲过来,正拉拉扯扯之际,只听有人威严地咳嗽一声,随后,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者走过来,只见他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梳拢到脑后,雪白的胡子半尺多长,飘洒胸前,瞧着就跟老神仙似的。
“小青,成何体统?”老者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威严,不过眼神之中,却满是慈爱。
“爷爷,这两个人——”那丫头抱住老者的胳膊摇晃两下,显然是跟老者撒娇惯了,原来是一对祖孙。
老者假装生气瞪了孙女一眼,嘴里教训道:“做咱们这一行的,切忌以貌取人,叫你在前台磨炼,就是要去掉你身上的骄娇二气。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进山从棒槌客手里收老山参的。”言外之意,遇到的都是像李小胖和李大明白这路货色。
教训完自家孙女,老者不慌不忙拱拱手:“二位,小孩子不懂事,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爷爷,知道啦——”少女拉着长声,显然还心有不甘,抬头白了李小胖一眼。
这就是做人的差距啊,李小胖心里痛快多了,刚要搭话,却听李大明白嘴里说道:“老爷子,您以前在哪片放山的,是放红头还是放韭菜花?”
那老头一听这话,登时俩眼烁烁放光,嗖一下拉起李大明白的胳膊:“老弟啊,原来是同道中人,咱们好好盘盘!”
李小胖和那个丫头都被搞蒙圈了:这俩人说的都是啥啊,听着咋像是土匪胡子对暗号似的,你一句天王盖地虎,我接一句宝塔镇河妖。
在老头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三楼一间小会客厅,里面摆着仿古的家具,很快就有人献上香茶,老者和李大明白谈笑风生,只不过说的那些东西,李小胖有一多半听不明白。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解放前,采参这个行当也兴盛一时:上山挖棒槌叫放山,放红头指的是六月进山,这月份正好是人参开花,顶着一簇红红的参果,这月份是采参的旺季;等到了七月,参籽落了,就剩下像韭菜花那样的杆子,所以叫放韭菜花。
那两位越唠越投机,眨眼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可苦了李小胖和青丫头,百无聊赖,偶尔互相瞅两眼,还不咋对眼,更觉得别扭。
“老弟啊,亮亮货吧。”老者姓吴,是盛京大药房的大股东,摆弄了多半辈子药材,此刻的他,满眼希冀地望着小胖怀里的鞋盒子。
那个丫头是他孙女吴青鸾,听了爷爷的说辞之后眨眨好看的丹凤眼,心中暗暗鄙夷:鞋盒子里面还能装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