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憧憧,雾霭弥漫,上不见天日,下不识出路,周围暗蒙蒙一片。宁羽白此时身处其中,才知道这里面原来是如此的阴森。更诡异的是,此处四外青竹遍布,本该木脉之气盎然才对,却不想和那地下的地脉之气一样,木脉之气时隐时现,乱汇成流,时而便在身边交杂而过,令谙熟五行之法的他说不出的难受。茫然四顾,他浑不知东西南北,心道:“此处万竹围绕自成阵势,联想那‘青竹仙子’的名号,再加上‘六乙青玉竹’里都带个‘竹’字,此地八成便又是一个小地缺阵,看来倒是走对了路。”
宁羽白正在考虑要不要试一试林冰语所教的那出阵之法,忽然一个女子声音由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阵中人听了,此地不欢迎客人。如今阵势已开,速速离开此地,勿要等到阵势封闭困在阵中,后悔便晚了。”声音淡淡而来,更显得虚无缥缈。
宁羽白乍闻得人声不由得一振,暗忖此人莫非便是那青竹仙子?忙高声道:“在下宁羽白,为恶人所迫,受人指点冒闯仙阵实为无奈,不知足下是否就是南筱娥,南仙子?”
“哦?”那女声疑道:“你如何竟知道我的名字?”
宁羽白忙道:“在下此次能侥幸入阵得脱,全凭一位叫做林冰语林姑娘的指点。其言与仙子为姐妹,故叫在下避往此方。在下受恶人追赶,仓促间逃入,还望仙子见谅。”
那女声沉默了一下,仍是淡然道:“林妹妹一辈子也没下过几次灵秀山,你岂会认得她?九天阁与秋水剑派关系甚好,她又怎会无缘无故为你得罪剑盟?剑盟说你是叛徒,你又说剑盟是恶人,在下不理世事,更管不得你们之间的闲事,也不管你从何处得知我与林妹妹的关系,你立刻离开此阵,之后一切事情便都与我无干。”
宁羽白一听,想不到这青竹仙子竟然如此不讲情面,皱眉道:“在下确实为受林姑娘指引而来,在下亦曾见过林姑娘以二十四根六乙青玉竹施展小地缺阵,足下若是仍然不信,此处还有林姑娘所赠之灵犀短剑为证。”说罢将手一扶发髻,灵犀剑已经横于手中,捧在胸前。
“咦?竟真是灵犀剑?”那声音终止不住讶异起来。
“现在仙子可相信了?”宁羽白捧剑道。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南筱娥才道:“剑倒是不假,但她终年不下灵秀山,你们又如何认得?”
宁羽白只好道:“昨日林姑娘与颜婆婆为捉玄纹金鳞兽驾至西湖,这才被我遇到,此事真是说来话长,不过此地非宜谈话,剑盟又环伺左右,南仙子可否先将在下放出,再由在下慢慢解释?”
南筱娥淡淡笑了一声,声音宛如九天鹤鸣缥缈而下:“剑盟里虽说好些人面目可憎,但是与我并无仇怨,何能再入我阵?况且南某虽乃女流,在这大地缺阵之内,区区几个剑真还不放在眼内。不过我这竹翠居虽非什么洞天福地,却也非寻常俗人能得一坐。更有一个规矩,由我出一题,若是答不出来便休想入内。我便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答不上来,林妹妹的面子我也不一定要卖。”
宁羽白才知这原来是个大地缺阵,又想这青竹仙子真是麻烦,偏又要出什么题来才能出阵,心中不禁暗道:“不知她要出些什么题目,若是我不知道的那还真麻烦了!”他不知这世上高人众多,有奇才者也多有怪脾气,这位青竹仙子一向与竹为伴,志趣高洁,隐居于此不肯蹈世间那浑水,非道法高奥者不识,非才情并茂者不交,故此才有这一规矩。
宁羽白不由得皱眉道:“那好,既然如此就请仙子出题吧。”
南筱娥笑道:“我便卖个面子给那丫头,问你个浅显的吧。世人所称之‘奇门遁甲’四字,到底该如何解释?”
宁羽白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他虽未学过奇门遁甲,但是琴神本身精通此道,宁羽白长时间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些大概道理。南筱娥这问题若是问个门外汉来答自是答不上来,不过只要稍通此道便也不难,可见林冰语这三字还真是有些分量的。宁羽白略一思索,开口道:“奇者,乙、丙、丁三奇也;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也;‘遁’乃隐藏,‘甲’乃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天干中甲为最尊,隐遁于六仪之下,配于三才、九星,自成奇门遁甲。不知对否?”
南筱娥的声音微带笑意传来:“言简而意赅,虽不甚深,却也有模有样,就算你过了吧。”
“多谢仙子!”宁羽白终于松了口气。
“那你便随我出阵去吧。”声音突地变得不再缥缈,但乍一变化,仍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宁羽白惑道:“仙子不现身出来,叫在下如何相随?”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我一直就在这上面,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
周围的浓雾开始慢慢散去,宁羽白抬头一看,一下子看见前方不过数尺远的一根翠竹之上,有一绿衣女子正坐在三丈高处的一根竹枝上,那竹枝不过细如小指,真叫人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女子却安坐如素,摇摇荡荡,轻盈无比。说身轻如燕可真是半点都不过分。此时只见她娇躯一扭,飘飘然从竹顶落了下来,身上绸带飘飞,长袖轻舞,被周围雾气一衬,真的宛如云中仙子一般。轻轻落地,宁羽白这才看清她的样貌:一身素绿,丝衣褶裙。二十上下年纪,头上一条绿纱垂下罩住如瀑秀发,脸若鹅蛋,眉如细柳,凤目樱唇,自有一番飘然出世的风骨。
宁羽白笑道:“仙子奇术,我若能看透,还不早已出阵去了。”
南筱娥微微一笑:“你这么小的年纪也学人仙子仙子的叫我可真不习惯,既然你和那丫头相熟,不嫌弃的话便也叫我一声姐姐好了。”
宁羽白听后自然欣喜,忙一揖道:“如此,小弟拜谢南姐姐!”
南筱娥摇头道:“我最不喜那些俗世朽礼、繁文缛节,你既见着我便须把这些没用的都去掉,若都舍弃了去,或能多些灵气。”一顿后又道:“你既有剑,修剑者便当如剑神;既背琴,习琴者便当如琴神,灵动跳脱,心存奥妙,不拘于俗世间的条条框框,方能称其为‘真人’,记住否?”
南筱娥这番话倒真是以长者身份说了出来,宁羽白却丝毫不介意,只听到那剑神、琴神两个人名,又闻“灵动跳脱,心存奥妙”八个字,忽觉神思一振,不觉脑中尽是这八个字环绕,口中不禁喃喃道:“灵动跳脱,心存奥妙……”南筱娥见他这样方觉好奇,宁羽白倏地醒了过来,忙揖道:“在下记住了,多谢仙子箴言!”忽地顿住,摸了摸后脑道:“啊!又忘了……”也不知他是说忘了叫姐姐,还是忘了不要多礼。
南筱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弄得宁羽白很是不好意思,南筱娥却转身向前走去,口中一边道:“你这人木愣愣的,真不知道林妹妹相中了你哪一点,竟把最喜爱的灵犀双剑都给了你一把。”
这到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宁羽白一听脸腾地红了起来,忙道:“并非如此,实在是……林姑娘她,她与在下惺惺相惜……”忽又觉得这词用得也不太恰当,忙又改口道:“不不,是林姑娘她瞧我人单力孤,怕我吃亏才……”说到这又觉得不对,自己怎么倒像是越描越黑了?一时间竟再找不到合适的词,忙又道:“其实是这样的……”刚一开口,已经被南筱娥的笑声打断。
南筱娥平时心淡若水,哪曾如此玩笑过?这一下只笑得花枝乱颤,更把宁羽白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南筱娥才转头笑道:“你这人虽愚,却也傻得可爱。”
宁羽白嚅嚅道:“这个……这个……”忽地叹道:“唉!又忘了那八个字了!”
南筱娥轻轻一笑回过头去,也不管宁羽白的顾左右而言他,自道:“那岂是一时一刻便能扳得过来的?你若真有心,便仔细记住,时常玩味,日子久了便真能悟透也说不定。”
两人便一边谈话,一边往外走去。宁羽白紧随南筱娥脚步,耗费多时终于出了那大地缺阵,来到一片山岭之前。那山虽不甚高,却险峻得很,遥遥可见高崖险峰几处。南筱娥用手一指道:“此岭名为驮龙岭,这片竹海一直绵延到那山里,敝舍‘竹翠居’便在那半山之腰,如此步行可就慢了。”
宁羽白听得明白,将手一挥道:“姐姐请。”南筱娥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帕来往空中一抛,那帕子忽地变得如井口大小,就停在了空中。宁羽白看得惊奇,南筱娥已经飘身站上了那帕,口中道一声“随我来”,人已往山中飞去。宁羽白忙手结法印,念一声“巽化疾风,起!”,人借一阵清风,紧随南筱娥而去。
而此时驮龙岭的另一边。
茂密的竹林边上,忽地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声音极快地由远及近,地上的一只野兔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蓝光已经刷地飞出了竹林,在空中回旋一圈,忽悠落在了地上,这时那野兔才扑棱一下子逃了个无影无踪。
蓝光敛去,一名少女现出了身形。她白衣水袖,长发及腰,前面两鬓处却是剪成齐耳短发,两枚小珠镶于耳珠之上,正鼓着两腮撅着嘴巴暗自生气,竟是秋水剑派不见了的萧咏凝。
萧咏凝本陷于大地缺阵中,茫然不知归路,几个师妹们也都全不见了踪影。她是武寒秋关门弟子,在派中本就是受着娇惯的主儿,因此脾气也大了些,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出路心中便道:“哼,反正只是一片林子,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再大又能大到哪去?我便一直飞过去,就算整座山都是竹子也总有个尽头。”拿定了主意便驾起剑光,朝着一个方向直冲了下去。飞了半天,果然见一条小径出现于眼前,大喜过望,还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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