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郑国是有戏的。
“刺公子巳,等同破坏吴晋会盟。晋国岂能饶恕郑人?”
“也是啊……”
这番论证,也都是各抒己见,但众人都有一个判断,那就是,这次事情有点大条。他们自己老家,搞不好也会完蛋。
“诸君,时下吴王尚未知晓此时,然则两日后,姑苏必然震荡!再者,我等逗留徐城,已经许久,淮上有何变局,孰人知晓?倘使蔡人先行出兵……”
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一个个脸色更加难看了。
只是难看有难看的好,吴人看到之后,只当他们是为公子巳哭丧,说明他们对吴国相当的尊敬,吴人也不至于发飙。
“撤吧,此地……不可久留啊。”
“天意如此,旧时徐国称王,乃国灭绝祀,如今吴晋会盟……”
“噤声!”
这时候说风凉话也没有意思,两天后,姑苏肯定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再想要走,只怕是走不掉了。
即便是现在,淮上列国要走,也是因为他们足够弱小,然后理由比较充分,毕竟很有可能蔡国已经在他们国家肆虐。
说不定回家之后,自己国家已经灭亡。
淮上列国略作准备,虽然兵马疲敝,士卒也死了小一半,尸体焚烧之后,骨灰用罐子和毛竹筒盛装,这才塞到船上,然后带回老家。
把尸体带回去,这么热的天,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淮上列国前脚刚走,淮县王师就进驻徐城,气氛相当肃杀,让晋国的部队都感觉到了紧张。
甚至晋国的高层,已经打算放弃这块土地,直接用别的利益跟吴国交换。
这鬼地方,太邪门了,以前还觉得这块好地怎么就徐国灭亡了呢?
现在看来,肯定是老天爷不赏脸啊。
姑苏,为太子礼仪准备的一切都好了,现在就差一个太子,走一走过场,一个新篇章,吴国的新篇章,就要开始书写。
然而此刻,勾陈双目淡然地看着远方,他前所未有的平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底下,匍匐着数百官员,刚刚假“大常侍”的常杰,脸色惨白,同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中甚至有淡淡的尿骚味传出来,很快,就有一个县邑大夫因为君前失仪被拖出去处死。
血淋淋的人头被宿卫端上来给勾陈过目之后,这才重新端下去。
“是寡人……小觑天下英雄。”
声音很平静,但却极端地淡漠,仿佛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哪位英雄,竟有如此胆魄,胆敢以吴国为棋子,以寡人为棋子?”
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问自己,勾陈的神情稍稍地有了波动。
“众卿……何以教我?”
勾陈虽然苍老,但他气度超绝,一只手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狼视鹰顾,极为犀利。
“或……或……或为江阴李解?”
稍微有点资格的虞氏太仓令虞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抬头说了一句。
“君前臣名,此乃礼。虞南无礼,斩!”
“不不不……不不不……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臣有罪!臣虞南有罪!臣……啊!啊!啊!不、不……”
太仓令虞南像是一条挣扎的老狗,被虎背熊腰的宫中宿卫直接拖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片刻,又是一颗新鲜的头颅,被宿卫用托盘端着,血淋淋地呈现在了勾陈的面前。
看着虞南的人头,勾陈厌弃地挥挥手,宿卫端着虞南的人头退了下去。
“召公子丑前来!”
许久之后,有些疲惫的勾陈,如是说道。
此言一出,在边缘匍匐着的一些老臣,顿时身躯发抖,眼神中流露出了狂喜。
宫外,热闹还在继续着,人们都在等着,等着太子的册立,从今天开始,吴国就要发生改变,国人都相信,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幽禁公子丑的地方,同样能够听到这种欢声笑语,公子丑淡然一笑,很是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很刺眼,但是天气很好。
堂屋正对着大门,公子丑面带微笑,案几前,是今天的食物,他小小地贿赂了一下奴婢,用一块玉。
食物并不复杂,一条鱼,一只鸡,还有一些莼菜,一碗菰米饭,还有些许咸菜。
拿起筷子,缓缓地戳开那条鱼,鱼肚子上的肉一点点剃下来,仿佛这是公子丑最喜爱的美味。
吴人的确爱吃鱼,哪怕是贵族,也是如此。
人到中年的公子丑,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将鱼肉剃下,然后他将筷子放下,很正式地横着将筷子放置好。
然后伸出手,拿起了一把细长的短刺。
短刺藏在了鱼腹中,不容易察觉。
拿起短刺,用绢布将短刺上的汁水擦干净,然后闭目眼神,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外衣。
露出了精赤的上身,即便是人到中年,公子丑同样身材健硕,不输给已经去世的弟弟公子寅。
哐当!哐当!
大门响了。
“呵……”
面带微笑,公子丑缓缓地将短刺,扎入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