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入了决明和李长安的耳朵,随之而来的是利剑破空的响声。
决明低头饮酒,不动丝毫,李长安单手拍桌,一道气机涌向门外。
剑锋直指松枝儿,谢植没犹豫的挡在了前面。
叮!
一声轻响,李长安转身而起,看着眼前这位身披黑袍,满身风雪的不速之客。
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人影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泛着冷意的脸庞。
“师妹,别来无恙。”
“松果儿……师兄!”
松枝儿的声音让谢植和荔枝不明所以,李长安却眉头一挑。
松果儿?那不是柳松的用过的小名么?这位就是如今年轻一代的翘楚,三年入九品的东海剑阁柳松?
蓬勃的不明的情绪从眸子中溢出,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有点眼力价,明显这不是打架的时候。
“师妹,如今能见到肯放弃性命也要保护你的人,师兄放心了。”松果儿点头说道。
“师兄……”
松果儿摆了摆手:“今日路过这里,尝了尝糕点,我就知道是你的手艺,吃饭就免了,师兄还有事,改日再来叙旧。”
松枝儿想要说什么,但迈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师兄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长安倒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压制着想要和松果儿试试手的冲动。
“对了,师兄这么多年都没碰酒了,前几天依着师父的法子酿了一壶,来尝尝?”
“好!”
松枝儿拿出了自己酿造没有勾兑过的苦涩酒液,与松果儿腰间的酒壶互换。
期间众人也纷纷尝了一口,都是一样的苦涩,反而李长安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但暂时没有声张。
“你赢了,师妹。”
松果儿摇着头走出了屋门,一个闪身离开了这里,屋内的众人一脸懵逼,不明所以这来去匆匆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旁的谢植抿了抿嘴,觉得松枝儿的酒还不错,也没说的那么苦啊。
……
……
谢府,作为江南世家之一,谢家如今的老太爷还在长安城任太师一位,也正是凭着谢太师,那位大逆不道的状元,陆泽才保得一命。
谢家的大堂中,一家人聚在一起,准备吃完饭照旧守岁。
一旁的大夫人,如今谢家的主母,谢植的母亲则一脸愁容,对着谢植的父亲说着什么。
“不回来就不要回来,这个家没了他也照样转!”谢植的父亲狠狠的说道,“一个外地的贫民女子,也值得他敢和家里闹翻,他既然喜欢,那就当他的普通百姓去吧!”
家住的怒火让其他人不敢劝阻,大夫人终究心疼孩子,但女流之辈也说不动这个男人。
这时,一旁谢植的二叔,谢家现在的二爷开了口:“大哥,植儿不懂事,教训一下就行了,以后的谢家还要交给他呢。”
“交给他?就这个样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怎么交给他!”
“大哥……”
“既然不交给他,还可以交给我啊,您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按顺序,我才是谢家的长子……”
带着冷意的声音传入大堂,众人一惊,就看到门外站了个手持长剑的人影。
松枝儿和松果儿都是白衣女子当年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松枝儿也知道师兄出身江南富裕人家,但她从未想到,会是出身谢府。
“你是?”
家主皱起眉头,凝望着突然出现的松果儿,直到他一步步走进大堂,这才猛然惊醒。
“你!你还活着?!”
一旁的主母愣了许久,突然泪流满面,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而谢家二爷更是愣的许久说不出话,眸子中有些许红润。
“你想干什么?”家主喝道。
但松果儿旋即一剑劈下,没有丝毫犹豫,家主下意识抽出身旁的长剑格挡,一剑还了回去。
剑锋入体,潺潺的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松果儿故意没有挡住,硬生生用血肉挡住了这一剑。
“老爷……”主母哭着扑了过去,死死的攥着家主的胳膊。
“这一剑,我受了,还你们的身体发肤之恩。”松果儿咬着牙说道。
“逆子!”
家主抽回长剑,推开了主母,又要一剑劈下,却被二爷拦了下来。
“大哥!既然他回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家主眼睛通红的看着自己的二弟,这么多年了,他真以为自己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你起开!”
“大哥!”二爷横身挡在松果儿身前,“大哥,你这一剑下去,家就散了!”
“是你的家,还是我的家?”家主的汗水从额头滑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多年的养气功夫抛到了脑后。
一剑落下,松果儿推开二爷,用另一边肩膀又受了一剑。
“这一剑,还了你们对我儿时的养育之恩……”
松果儿眸子中只剩冷意,嘴角带着笑意,一点点用手掰开了肩膀的长剑。
这一夜,谢家血流成河,无力的喊叫被掩盖在街头的爆竹声中。
滴答!
粘稠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松果儿浑身浴血,一步步走出大堂,来到了院子中,刚刚被他一脚踢开的二爷身旁。
蹲下身,拍了拍二爷的肩膀,松果儿笑着问道:“为什么?”
二爷的胡子沾满了鲜血,苦涩的不停摇头:“你出生就是错的,只有你死了,这个家才过得下去。”
“就因为我是谢家二爷和主母苟且的结果?为了面子,你们就舍得把一个几岁的孩子拖出城外?若不是仆人心生悔意,没有下死手,也许你们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松果儿突然笑了起来,毫不在意的坐在了二爷的身边。
“你们豪门大户就是这样,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面子,为了所谓的基业,什么都做的出来,被这世俗锁住的生活,就真的那么好?”
“这不是一家三口,谢家百年门楣,你不懂……”
“是啊,我不懂。”松果儿将长剑递了过去,“我再受你一剑,这算还了亲生父亲的恩。”
二爷嘴角吐血,咧着嘴笑了笑:“还不了,没有一个爹会杀自己的儿子。”
松果儿摇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看吧,这就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借口。”
院子中,红色的灯笼映衬着满地的鲜血,二爷一个人趴在地上,心中犹如染缸。
松果儿没有滥杀仆人,待他走后,一个仆人咬着牙跑了出来,扶起了二爷。
“二爷,大夫人不行了,她想再见你一面……”
……
……
新年第一天,江南又出了件大事,江南谢家,直系血脉三十二口,除了二爷和大公子谢植,一夜毙命。
凶手并没有隐瞒身份,东海剑阁,柳松。
宛州刺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连十七道奏折送往长安城。
而被赶出家门的谢植则面如死灰,整日浑浑噩噩。
李长安骂骂咧咧的要去找松果儿报仇,松枝儿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没过几日,谢植也死了,但令松枝儿想不到的是,他的死法和柳玉川,还有白衣女子一模一样。
屋内荔枝和李长安正在陪着松枝儿,决明一个人躺在院子的藤椅上,喝了一口松枝儿的酿酒,没有勾兑,真是酒香扑鼻。
“柳玉川喜欢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喜欢长安城的那位大掌柜,谢植又喜欢松枝儿。”
决明摇了摇头:“这翠楼大巫和巫殿殿主所化的桂树,要想酿出好酒,那深爱着酿酒师之人的性命,就是最后一味引子……可惜。”
……
……
长安城,武殿
皇帝平静的听着武殿指挥使的禀报,差点就要笑出了声。
“等了这么久,没有想到是这一路棋子先成了势。”
“来人!”
“陛下!”指挥使低身拱手。
“兵发云州,东海剑阁,你亲自去!”
“是,陛下!”
武殿指挥使面具下的眸子变了变,领命出殿。
不一会,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皇帝点了点头,轻声吩咐:
“下令边关,再丢两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