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一位老爷子,是万万不会把银子放出去的。这几个掏包贼专心致志地听着,把梁群英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他们也同存银子的人一样,向伙计们问了一些存银的事项,看着梁群英、宋祖琳、韩玉婉走出了钱庄,也慢慢地从钱庄里走了出来。不再尾随在三人的身后了。
梁群英、宋祖琳、韩玉婉走出钱庄,沿着大街慢慢地向前走,宋祖琳不解梁群英的用意,扭过头来朝后头看了看,见后头没有人,开口问梁群英道:我说梁贤弟,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梁群英嘻嘻一笑道:你就等着瞧好吧!他们这些掏包贼,一时把我们弄的焦头烂额,硬逼着咱们把钱存在钱庄里,他们摆弄的我们不痛快,我也要给他们捣鼓个心里不舒服。非让他们这些小毛贼来个屎壳郎撵屁——空搂一爪子不可。宋祖琳问梁群英道:梁贤弟你先说说怎样惩治这帮掏包贼?梁群英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难道你还信不过为弟的手段?他们又在大街上转悠了半天,梁群英说道:离科考还早着哩,也不急着朝前赶路,我们就住在钱庄对面的客栈里,陪这帮掏包贼玩一玩。看一看是他们的本事大,还使我们的本事大。我就不信我这豫东名仕斗不过这帮小混混。三个人又回到“万”字钱庄,梁群英重新给钱庄的伙计说道:刚才我把我家老爷子的长相说错了,我家老爷子的头部的右侧没有头发、胡须和眉毛。我们庄上有一个和我家老爷子长相相同的人,他是头的左侧没有头发、眉毛、胡须。经常冒充我家老爷子,领取我在其他地方寄存的银钱和货物。钱庄掌柜的惊异地说道:竟有此事,这个我可得多留心。
梁群英、宋祖琳、韩玉婉住进了”万”字号钱庄,就住在斜对面的“四季青”客栈里。这是河间县县城数一数二的客栈。里面不但有客房,而且还有酒楼、茶楼、还有唱曲的。梁群英三个人一进来,早有伙计迎过来,笑容可掬地问道:二位客爷和这位尊夫人,楼上有雅座,请——,遂作了一个让客人上楼的架势,口里又说道:是打茶围?是吃酒?还是请客?
“唔”!梁群英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向里望了一眼,看见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身穿浅红比甲,蝴蝶盘扣儿窝着,一方杏黄秀绢,半高不高的月白衣领上,疏淡有致地绣着两朵蟠枝梅。下身一溜水泄长裙如新染荷塘;打着百褶。颦眉杏眼,笑魇生晕,怀里抱一琵琶,双手按弦,旁边一个苍老头儿拍着云板伴奏。正唱着《金陵十二钗》里的辞: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肠,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只自己又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成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枷索扛,昨怜破衣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都来都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这本是对官场上的追逐,家道的兴衰,得意于失意瞬息万变的描述。从这个女子的口中传出来,显得悲苦凄凉,不少的人听后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梁群英、宋祖琳、韩玉婉三个人向楼上走去,梁群英给伙计说道:一会把那个唱曲的女子叫过来。给我们唱一曲。那伙计愣了半晌没有回话,梁群英随扔给他十两银子,问道:怎么有难处?
那伙计大约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主儿,疑惑地看了看半块银饼子,见银饼子蜂窝细腻,面上的银筋一根到心,地地道道的**成色,顿时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哈腰地说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请翠云姑娘,给爷台唱曲。把三人请到雅间里,转身下楼去了,只听楼板发出嘎哒——嘎哒——嘎哒——的响声。
一时间,伙计手托茶盘,上面摆着柿饼,瓜子,荔枝,和细巧的糕点,从楼梯下吆喝着跑上来。一边布茶,一边说道:爷台稍等,翠云姑娘马上就上来。
三个人品着茶,吃着瓜子,便听到楼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翠云怀抱琵琶挑帘而入,蹲身低头向三个人敛衽一礼,轻声说道:给二位爷和尊夫人请安。爷台和尊夫人要听什么曲子?梁群英嗑着瓜子,随说道:随你的便,唱啥都行。只见她纤纤玉手,一阵急弦挑、拨、勾、抹,琵琶发出动听悦耳的响声,只听翠云慢声唱道: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凭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酒低唱。
”宋祖琳听了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说道:这首词牌名叫《鹤冲天》词儿虽然高雅,对我们进京赶考的举子实在太不相宜了。这是北宋时期的柳永所作。柳永,字耆卿,原名三变。少年时到汴京应试,于歌女厢混,并为她们填词作曲,屡试不第,遂作此词。此人后来还不错,于景佑元年始中进士。
翠云姑娘知趣地说道:爷台若是不喜欢,我再给您们唱一阙《春梦令》:
梨花云绕锦香亭,蛱蝶春融软玉屏,花外鸟啼三两声,梦初惊,一半糊涂一半醒。
梁群英虽然是读破万卷书的主儿,还没有见过这阙辞哩。不但这阙辞填写的雅俗共赏,而且配上这女子的歌喉,唱出的声调圆韵委婉,已经使梁群英入了迷。韩玉婉打趣的笑道:“梦初惊,一半糊涂一半醒。我们这位梁举人,睡得如死猪一般,也不会迷糊的。梁群英正待于韩玉婉拌嘴时,只听一阵阵铮铮崩崩的急弦弹奏。紧接着又唱道:
黄昏卸得残阳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阵细雨下,何处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雨下,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这一曲辞给梁群英提供了翻案的话柄。梁群英道:这首词是蒲松龄的佳作,说的是丈夫出了远门,娘们儿在家中心急如焚地盼望着丈夫归来。害臊,不好意思出去问卦,就拿着自己的红绣鞋问卦,把鞋撂到地上,看是翻是正。是正着,就是夫君快要回来,若是翻着,就是一时半载还回不来。像那“秤杆离不开秤砣,老头离不开老婆。”两个人形影不离的。这样的娘们儿,就没必要去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了罢!梁群英说这话用眼去看韩玉婉,说的宋祖琳为之一笑。韩玉婉和梁群英相处熟了,嘴更是不饶人。看到梁群英斜刁着眼看自己,知道是在笑话自己。忙笑嘻嘻地反击道:在睢县城住的那位樊小姐,不知她的红绣鞋撂了多少遍了?
三个人在四季春客栈尽情地玩了两天,每天都玩到深更半夜方睡。于第三天天大亮,三个人才起来,他们洗过脸,潄过口,用过早餐,天已到辰末巳初的时牌,梁群英揭开窗帘,朝对面的“万”字号钱庄上望去。正看到那帮掏包贼,装扮成梁群英所说的右侧没有头发老爷子的样子,向“万”字钱庄里走去。只见那位五十岁上下的老年人,身穿绛紫色团花袍,戴着一副玳瑁眼镜,手柱明光光滑油漆拐杖,整个右边的半个头没有头发,不用说右边的眉毛、胡须都没有。后边还跟着一位年轻后生,算是他的保镖。正从一乘大轿上走出来。梁群英让宋祖琳和韩玉婉过来看,二人也来到窗前,朝对面的“万”字钱庄瞭望。只见那位五十岁上下,整个右半头都没头发的人,被几个人从拥着正洋洋得意地向“万”字钱庄上走去。很快,这个老头子就被钱庄里的人撵了出来了。随后,钱庄上的人拿着大棍,气冲冲地跑出来就要打这帮人。这些人看到要挨打,吓得比兔子跑的还快。钱庄上的人,用手指着那个右半个头没头发的老头儿骂道:你这个老匹夫!老混蛋!竟带着人冒名领人家存的银子,我差一点没有被你们蒙骗住,我这就去报官,把你们这些家伙逮住,关到牢狱里。你看这些人谁跑得快,那个右半个头都没有头发的人,走路也不那么斯文了,手里拄的明光光滑油漆棍拐杖也扔了,轿子也抛在“万”字钱庄前不要了。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又被吓的屁滚尿流的。
原来那帮掏包贼记住了梁群英说的话,把取钱人的年岁、个头、长相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都做起了发财的美梦,只要找一个于取钱人长相相同的人,就能顺利地把梁群英、宋祖琳、韩玉婉存在钱庄上的钱取出来。这是不少的一笔钱,拿到这笔钱,就可以到酒楼上大口大口的吃肉,大碗大碗地喝酒。又能到烟花院里快活几日。他们就物色一个同梁群英所说的取钱人的模样,把头上右边的头发和眉毛、胡须剃了个精光,又用化妆蜡在剃过的地方涂抹了一遍,和天生的没毛一样。又穿上时新的衣裳,一派阔商的打扮,走起路来像老太爷似的。他们觉得满有把握的把梁群英存到“万”字号钱庄上的那些黄金白银取出来。那想到却被钱庄上的人臭骂了一顿,若走得慢了还会遭到痛打。弄的灰头土脸的,好不败兴!他们这些人那里知道,这是梁群英给他们设的套,有意戏耍他们的。
三个人离开了河间县城,又向北走去。当他们走的不到三十里的路程,路过一个大镇。这个镇叫七姓镇。当三个人从这个镇上穿街而过的时候,宋祖琳看到街东厢一家商铺,门前挂着一副匾额,匾额上书“朱家万全店”。街西厢也挂着一幅匾额,上面写着”祝家金银珠宝店”。宋祖琳遂想出一副上联来。望着梁群英一笑道:梁贤弟,在下有一联请对。梁群英也笑着道:请讲出来共同欣赏。宋祖琳讲道:“七姓镇东厢朱家西厢祝家朱家祝家朱祝不同”。请对下联。
梁群英、韩玉婉两个人都在苦思冥想起来,想了好大一会也没有想出来,梁群英便苦笑了一下道:宋兄的这副上联还真够难对的,恐怕一时半会还真的对不上来,我们到东厢这家风味小吃店里吃些东西,喂饱肚子再向前赶路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