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厦他爹屋里,有本电子电路入门,上面有各类电子管的构造原理。
学会了这东西的构造原理,其余就大同小异了。
这一阵子,他睡觉前就又多了一个任务,学习电子管工作原理,然后再念诗词选,然后才睡觉。
腊月二十三那天,姜抗抗回来了,只单肩挎了个军用帆布书包,其他什么也没带。
她来信只说要回来过年,并没有说具体几号回来。回来的时候,正是晚上饭点,一家人在外屋里,围着小方桌吃饭,她就那样推门进来了。
姜姨坐的位置冲门,就那样停了筷子,一动不动了。
姚远听到门响,又看到姜姨泥胎木塑一般,就把头回过去,他就看到姜抗抗了。还是那个大咧咧的样子,一点没变。
姜美美已经扔了筷子,站起来扑了过去,抱住姜抗抗喊:“姐,姐,你回来啦!”
姜抗抗在家里的时候,姜美美很少叫她姐姐,甚至是直接叫姜抗抗的,两人见面就吵架。这会儿功夫,姜抗抗倒成了她最亲的人了。
姜抗抗抱抱妹妹,然后就放开她,冲着姜姨说:“妈,我回来啦。”
姜姨放下筷子,迅速用手擦了擦眼睛,站起来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去。”
姜抗抗说:“我找点剩的垫巴点儿就行,妈你别忙活啦。”
姜姨还是出去,拿了两个鸡蛋来,又拿把面条,回来说:“妈给你下鸡蛋面吃。”
姜抗抗就一把抱住她,呜呜地哭开了。
姜姨也抱住女儿哭了,手里还一手拿着一个鸡蛋,捶着抗抗的肩膀说:“你个死丫头,不知道给妈写信!你知道当妈的心里,是咋挂记你的吗?你才走的那几天,妈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啊,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你在那里吃不上饭,饿瘦了呀!”
母女两个人就那么抱着哭。哭好一会儿,抗抗把他妈扶起来,轻轻推开一段距离说:“妈,妈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我在那边过的挺好,那些大爷大娘们对我们可好啦,给我们生热炕,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来给我们吃了。妈,你放心,我一点儿都没饿着,真的。”
姚远知道抗抗回来,母女俩有好多话要说,就站起来,准备悄悄回去。
姜姨看见了说:“大傻你给我上哪去?你妹妹回来啦,你不声不响就走,你啥意思你?”
姚远就有些尴尬,只能嘿嘿地笑。
“笑,就知道傻笑!”姜姨的脸就沉下来,“你这是拿自己当外人呀。姜姨拿你当儿子看,你拿姜姨当啥?你伤不伤姜姨的心?”
姚远眼中就酸酸地,低着头说:“姜姨,我错了,对不起。”
姜姨不依不饶:“有儿子跟娘说对不起的吗?”
姚远就不吭声,重新坐回到马扎上去了。
姜抗抗就奇怪地问:“咦,大傻你不磕巴啦?”
姜姨就说抗抗:“以后不许这么叫他,你得叫他哥!”
姜抗抗就笑:“我和他一边大,凭什么叫他哥啊?”
姜姨说:“他生日比你大。”
姜抗抗说:“切,生日大有什么了不起。”
姚远就说姜姨:“她愿叫啥就叫啥。”
姜抗抗就吃惊地看着他问:“我怎么发现你哪儿不对了呀?”到底哪儿不对呢?她就皱着眉想。
姜美美就在一边说:“他不傻啦,变聪明了。”
姜抗抗就看她妈问:“真的啊?”
姜姨就点点头说:“这人啊,总有开窍的时候。兴许是大傻开窍晚吧?不过他确实开窍了,而且一开窍就差点吓死我!他会看裁剪书,会画裁剪图!你和美美今年的新衣裳,就是大傻画图,我给做的。”
姜抗抗看看姚远,又看看她妈,一脸不相信。
姜姨就说:“为给你们过年买新衣裳,你傻哥可受了罪了,去火车站干搬运工,一干就是仨月。你们今年的新衣裳,新鞋,都是大傻给你们买的。”
说到这里忽然就意识到什么了,猛然醒悟说:“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叫他傻子。我带头改,以后叫他大厦!”
姜美美在一边琢磨着说:“大厦,厦哥。”就不耐烦说,“这多难叫呀?还是叫傻哥顺口。是吧,傻哥?”
一句话把姜抗抗说笑了,跟着说:“可不嘛,大厦忒拗口了,还是叫大傻顺溜。”
姜姨就骂:“你们这俩死丫头,就知道欺负你傻哥。”
抗抗就得意地看着她妈:“噢,噢,你也改不过来吧?”
姜姨恼羞成怒说:“不和你们说了,我给你下鸡蛋面。”
姜美美就喊:“妈,我也吃!”
姜姨再骂:“吃,吃!小死蹄子,吃饱了还吃,撑死你!”
姚远坐在那里,虽然不说话,心里却是暖暖的。即便他以前守着爸妈在家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温暖。
这是他自来到这个时代,感觉最值得留恋,最温暖的一个晚上。
他忽然就觉得,艰苦的日子,其实没什么。能换来这种温暖,再艰苦一些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