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六神无主的儿子赶紧把自行车推到小店门口,老板娘坐在后座上,儿子就骑着自行车飞快而去。
看着满地的血,我的头有点晕。
后来我一直没有看见到老板娘的身影。
直到我写完《崩溃》离开南山,也没有见到她。
现在想起来,还会记忆起她善良质朴的笑容,和那受伤后平静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活得好不好,儿子是不是考上大学了,要是考上了大学,也该毕业了。我由衷地祝福他们!也祝福那些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们!
写作进入了最后阶段,问题也出来了。
开始是胸闷,气喘,剧烈咳嗽,这可能是和我抽烟有关系。我一天4小时,最多睡三个小时觉,写作的时候,烟是一根接着一根抽,没有烟的话,我的写作根本无法进行下去。我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烟从门缝里透出去,路过的人以为里面着火了。就是我开着窗,也没有办法让烟雾散去。我知道这样下去十分危险,也许最后就死在烟上,可我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已经对香烟有了强烈的依赖,成了一种严重的病!我只好在不写作的时候不抽烟,或许这样可以缓解一点我的气管和肺部的压力。
我已经不再年轻。
然后就是严重的失眠和厌食。听过一个作家说,写作写得想吐,写得对文字十分的厌恶。我不是这样的,我喜欢写作,如果说我睡不着觉,不喜欢吃东西,那根本就不是因为讨厌文字,而是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多么的热爱写作,写作的过程快乐而又刺激,可以说,在我眼里,写作是最美好的事情。我很难想象,一个看到文字想吐的人,如何能写好小说,就像要让一头牛爬上树那样困难。文字是有灵魂的。所有人物一写到纸上就有了生命。
最后是肾痛。
《崩溃》是目前为止唯一让我写到肾痛的一本书。
那个晚上,我洗完澡,就觉得腰部隐隐作痛。我没有在意,以为是每天坐的时间长了,肌肉的疼痛。没有想到,到了半夜就剧烈疼痛起来。痛得我浑身冒汗,我咬着牙坚持着,这才知道,我的肾结石又开始发作了。我必须坚持到天亮,然后去医院。
写作无法继续下去。
我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那时球赛还没有开始,就随便地看一个电视剧,什么电视剧我根本就不知道,因为我眼睛看着电视机,心里却被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后来球赛开始了,我的注意力也没有在球赛上,甚至哪个队和哪个队踢都没有搞清楚,更不用说是谁输谁赢了。我躺在沙发上,煎熬着。我想给重庆的朋友打电话,可是我不忍心麻烦他们,我来这里,他们已经很照顾我了,在我休息的时候请我去吃饭,还请我去唱歌。我想到了那个清代的青楼女子,如果她能够飘进来陪我说说话多好,产生这个念头后,我觉得自己特别无耻。我又想到了那个在树林里**杀的女大学生,也许她的冤魂正在窗外的树林里飘忽,在喊着:“救我,救我——”
我的胡思乱想没有减轻我的疼痛,反而更加的疼痛了。
就这样,我熬到了天亮。天亮后,我忍耐着疼痛,去了医院。医院的医生给我检查了后,问我要不要动手术。我考虑了一下,拒绝了手术。医生给我开了些药,我就离开了医院。那段日子,我靠止痛药度过了《崩溃》最后的写作时光。我经常咬着牙说,无论怎么样,不写完《崩溃》,绝对不能离开南山。我把疼痛视为上天对我的考验,如果我连这样的疼痛都不能坚持,我将一事无成。
当写完《崩溃》的最后一个字,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且活得如此真实和幸福,窗外的鸟儿在为我歌唱。很神奇的是,我的疼痛竟然消失了。后来,我也没有去动手术,只是坚持吃药。那年年底,去体检时,我问医生我的肾结石有多大,他笑着对我说,没有,没有看到你的肾上有结石。我如释重负。
南山,南山,那是我写作《崩溃》的地方。
那是我记忆深处充满痛感的地方。
那是我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地方,南山,南山……
007年7月写于上海家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