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医生没有医师执业证,她来妇产科当医生属非法行医,所以调查组来了我们不能提起安医生。你要明白,保护好安医生就是保住我们自己的工作!门诊部没有设置产科的资质,你只能是妇科医生,做手术时当我的助手。我们要口径一致把吕萌当‘濒危产妇’,生命垂危,不能不救,而且我们也确实救了吕萌一命。我们是冒着风险的,不计个人得失,最大限度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了,尽了一个医生应尽的天职。最重要的最有说服力的一点,一定要说产妇来我们门诊部的路上,胎儿已经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剖宫抱出死婴,才能保住大人生命,我们几乎是在产妇昏迷中做完手术的,手术十分成功,产妇因此恢复很快。我们这样说,就不仅没有责任了,说不定还会打动吕萌她那个粗鲁而没教养的家伙。”
“非这样不可吗?”
“非这样不可!”
太可怕了!
雨后的朝阳,分外灿烂。掉头往回走的时候,四周明晃晃的,视野之内扑朔迷离。
人像从高峰跌下来,在谷底独自舔着伤口,很失败,很悲壮,脸上凝结着很凄楚的笑容。
我以为我李萍萍心中的梁朝伟卓杰然,很善良很君子很正义。没有钱的时候也有可能他真的很善良很君子很正义,但为了钱他就一点不善良不君子不正义了,钱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可要是没钱,你很善良很君子很正义也没有多大意义,你连扔给乞丐一元钱都没有。我突然想起昨天的A市晚报,一位凶杀罪犯的照片占去四分之一版面,很年青,很憨厚;他入室抢劫,杀死母子两条命,搜走三百五十元;杀人动机仅仅是为了抢救医院里生命垂危的母亲。
难道杀人和抢劫只是一时的需要而已?
为安医生推卸责任乃不得已而偶尔为之?
我当然希望如此。
就算如此吧,倘若真的上法庭,我也这样作伪证吗?这可是犯法的呀!
我们回到康桥,跳扇舞的大娘们不在了,打太极拳的老伯们正聚在一起切磋技艺。我想,人要活到他们那种年纪,才会真的像小孩一样可爱。
我回过神来,看见卓医生站在来时等候我的桥栏旁,默默地抽烟,看着街那头一株枯藤缠绕的老树,很像站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宽阔厚实的背影很诱人。我多么希望他“不顺俗,不妄图,清高风度,任年年落花飞絮”呀!
我的面前也有一条“不顺俗,不妄图,清高风度”的道路,而另外一条,不言而喻。
我们默默地走着,我晓得卓医生并不逼我,他让我好好考虑哩。
回到门诊部,一楼大厅,一夜之间就挂出几面崭新的锦旗:“妙手回春”、“华伦再世”、“人民贴心的好医生”、“白求恩精神在这里开花结果”。我看见二楼妇产科的牌子已经摘下来换成妇科了,而砸破的窗玻璃没有补装上去,断腿的靠背椅和杯盘狼藉的房间都没有收拾,有保留现场之意。至于手术室里,也经过清洗整理,确实找不出什么破绽。所有人流与接生的手术器械、药品等等已经全部转移,两台电动人流机也不见了,转移到绝对秘密的去处。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太简单了,我以为卓医生在征求我的意见哩!不,他们身手敏捷,道行高深,已经造下既成事实,逼我就范哩!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一些卑鄙的东西被发动起来了并且根据需要进行了排列组合。完全可以判断,门诊部里与事故有关的医生、护士、导医小姐和清洁员都已经全部被催眠洗脑了,连骂我有“叛徒基因”的单梦娜都低着头专心致志磨指甲不敢抬头看我一眼,她可能还得到她想得到的承诺。遵照把“最难的放在最后”的办事原则,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木已成舟不得不上船的人了。我要是不“同船共渡”,就会被毫不迟豫地推进江中淹死,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把安文静医生的医疗事故一古脑儿栽赃在我李萍萍头上呢?
金钱太可恶,我又想起报纸上那个杀人犯憨厚的脸容。
卓医生适时地把他重新写好的吕萌的病历拿给我。
我两眼昏花,我看不清什么,但我知道他写什么。
一个单身女人,在一架庞大的机器面前,就好比石磨下的一粒谷子,多么微不足道呀!
门诊部静悄悄的空气沉重起来了,一片萧索的氛围。
下午,市区卫生局的调查组来了,两男两女。大家探头探脑的,唯恐躲避不及。
他们先找尤主任,谈了很久很久,之后找卓医生,又谈了很久很久。也许并不太久,是我度日如年的缘故。他们从卓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兵分三路,找有关医生护士。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我的诊室。
是男人就好办,男人什么都懂就是生孩子的事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比对宇宙边边的天王星的了解还少许多。
男人叫我别紧张,问我几个问题,比如我是怎样接诊的,当时产妇体征如何,我采取了什么措施,取得什么效果,怎么会出现事故等等。
我说我不紧张,但必须首先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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