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圆滚滚的东西碰到李蓁蓁的脚, 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终于停了下来。
李蓁蓁低头一看,发现这是一颗古铜色的金属球,有小皮球那么大。她弯下腰, 把这颗金属球捡起来,并不是很重, 里面应该是空心的。
这颗金属球,是由两个半圆形的球体组合而成的, 中间用一个金属扣固定住。仔细看它的表面, 布满了镂空的团形花纹,做工非常精美。
李蓁蓁一开始还以为它的材料是铜,但是等她仔细观察之后, 才发现并不是铜, 而是银。由于氧化的作用,才在表面产生一层古铜色的包浆。
看到包浆上面那些坑坑洼洼的划痕, 李蓁蓁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她拿着这颗球在手上转动, 就听到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看来,在金属球的内部,应该还放了铃铛。
李蓁蓁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明明就是一颗古代的香熏球, 怎么会在里面放上铃铛呢?
这时候,小女孩已经追到她的跟前,怯怯地说:“姐姐, 你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李蓁蓁蹲下来,和这个小女孩平视,把球放到她的怀里,亲切地笑着说:“小妹妹,这是你的玩具吗?”
“嗯。”小女孩腼腆地点了点头,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姐姐,你也想玩吗?可以和我一起玩。”
李蓁蓁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不了,你自己去玩吧。”
小女孩开心地抱起这颗“玩具球”,牵着小狗跑远了。
李蓁蓁站起来,周然好奇地说:“蓁蓁,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段小插曲发生的同时,有二十几个中年妇女从堂屋走出来,帮忙招待这群学生。
李蓁蓁看到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就摇头说:“没事,我们先去分房间吧。”
分配房间的时候,李蓁蓁和陆娉婷理所当然地分到了一起。
一个身材健壮、皮肤微黑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行李,带着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院落,介绍说:“这是没结婚的女孩子住的,你们的房间就在上面。”
陆娉婷好奇地说:“阿姨,你们这里的房子还分人呀?”
中年妇女点头说:“我们族里未婚的女孩子都住在这里。”
李蓁蓁左右张望,只看到一起来的女学生,却没有发现本地女孩子的身影,不由得好奇地说:“阿姨,那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呢?她们到哪里去啦?”
中年妇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你们订了房,我们就赶紧把房子腾出来,先搬到别的地方住。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中年妇女带着她们登上了木制的楼梯,来到二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
中年妇女推开大门说:“早知道你们要来,房间已经打扫过了,你们放心,被褥和床单都是刚洗过的。”
这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看上去挺干净的,里面有窗户,正是李蓁蓁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种。
地板上铺着砖红色的菱形地砖,四周的墙壁依然是黄色的夯土墙,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显然打磨过,摸上去非常光滑。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贴着墙角放着两个小衣柜,中间有两张单人床,上面的被褥印着小碎花,颜色淡雅。
陆娉婷凑上去闻了闻,点头说:“嗯,有洗衣粉的味道。”
中年妇女笑了起来,大着嗓门说:“都是刚洗过的,还在太阳底下晒过,你们就放心吧。”
李蓁蓁看到墙角那里,还有一个木制的小楼梯,好奇地说:“上面还有房间吗?”
中年妇女说:“上面是阁楼,你们自己上去看看吧。”
李蓁蓁和陆娉婷“噔噔噔”地跑上去,惊喜地发现这是一个玻璃暖房,地上铺着原木色的地板,一面土墙上钉着两个书架,下面各有一张书桌。
靠着落地玻璃的地方,摆放着几盆花草,让这个阁楼显得很有情调。
原先住在这里的女孩子,应该是爱喝茶的人。因为阁楼的中间,还放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茶具。
要说阁楼里唯一破坏情调的东西,就是书桌旁边的两张大红色的塑料椅子。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正规的酒店,能够有这样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等她们走下阁楼,中年妇女交代说:“走廊的两边都有卫生间,可以洗澡。你们先自己看看吧,我要回去帮忙做饭了。”
李蓁蓁赶紧说:“阿姨,我们跟你一起过去吧。”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这栋客家围楼的规模极大,处处彰显出底蕴。李蓁蓁跟在后面,左看右看,心里暗暗吃惊。
李蓁蓁回到天井,那个阿婆还在那里摘菜,李蓁蓁走过去说:“阿婆,我来帮你。”
陆娉婷也热心地蹲下来帮忙。
阿婆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点头说:“好,好。”
李蓁蓁一边摘菜,一边趁机观察地上的大瓷盆。
这个大瓷盆,比一般的脸盆还要大,边缘有沿。它的颜色非常特别,有点像枚红色,也有点像茄紫色,上面没有一丝花纹。
仔细看釉料的底部,也很特别,就像蚯蚓爬过泥土留下来的痕迹,显得弯弯曲曲。
李蓁蓁把摘好的菜放进去,趁机拨开菜叶子,看了看大瓷盆的底部,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几个手指头大小的孔洞。
李蓁蓁点了点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宋代的钧窑花盆,是用来种花的。
钧窑瓷器,是宋代的五大名窑之一,这种独特的颜色和“蚯蚓走泥纹”,正是它独有的特征。
这种瓷器很不简单,早在宋代的时候,就受到达官贵族们的热烈追捧,价格非常昂贵。
据说,钧窑瓷器出炉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监工负责检验,但凡瓷器上有一点瑕疵,都要当场摔碎,不能流传出去。
这样做出来的瓷器,成本极高,质量更是达到了顶峰,以至于后世根本无法仿制。
能够流传到后世的钧窑瓷器,数量很少很少,而器型完整没有残缺的,那就更少了。
到了最后,就连它的碎片也变得极其昂贵,素来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说法。
而现在,李蓁蓁却在偏远的大屿山,一个偏僻的客家村落里,看到这样名贵的瓷器,她又怎么能不震惊呢?
李蓁蓁心里万分好奇,状若无意地打听说:“阿婆,你这个瓷盆是怎么来的?”
阿婆想也不想地说:“很多年咯,我嫁过来就有咯。”
李蓁蓁询问说:“你一直用它来装菜吗?”
阿婆点头说:“漏水嘛,方便。”
李蓁蓁嘴角抽搐,不过这个瓷盆原本就是用来种花的,现在用来装菜,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了。
此时菜也已经摘好了,阿婆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勺水,慢慢地浇到大瓷盆里面,开心地说:“漏水咯,阿妹,帮我洗一洗。”
李蓁蓁赶紧用手去搓洗菜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菜叶子上面的泥土被水流冲刷走了,直接从底部的孔洞流出来,哗啦啦地流淌到旁边的水渠里。
李蓁蓁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大瓷盆的底部,还有五个不起眼的足,把大瓷盆凌空托起,让水流可以更快地排出来。
现在看来,这个大瓷盆用来洗菜,确实是很方便呢。
周然从堂屋里出来,就看到李蓁蓁正在洗菜,他看了很久,等到李蓁蓁终于洗好了,才说:“蓁蓁,我们在里面喝茶,你要不要进来?”
旁边的阿婆和善地笑起来,催促说:“阿妹,你们去喝茶,我这里已经好了。”
李蓁蓁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跟着周然走进了堂屋。
这间堂屋的大门口,悬挂着一块匾额。里面的空间非常宽阔,房梁高高地挑起来,显得宏伟而壮观。李蓁蓁一走进去,就感到一阵凉爽。
堂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坐在那里,正在喝茶。
刚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主人,非常热情地招手,说:“妹妹仔,过来喝茶。”
男主人的面前,叠着一垒大海碗,他从上面拿了一个下来,放了一点茶叶进去,然后用暖水壶开始倒水。
等李蓁蓁一坐下来,他就端着这碗茶,放到李蓁蓁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这是我们自己炒的茶叶,妹妹仔喝一点吧。”
“谢谢。”李蓁蓁端起这个大海碗,小心地喝了一口,觉得茶味很淡,味道倒还可以。
男主人走回去了,李蓁蓁的视线跟随着他,就看到他的背后,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是一个身穿宋代绯色官服的美髯男子。
这幅画像已经发黄了,装在一个同样巨大的相框里,外面还罩着一层玻璃。李蓁蓁离得比较远,又有玻璃反光,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
她心里一动,放下大海碗,走到这幅画像的前面,就看到旁边的题跋处,写着“侯氏先太-祖考五郎公像赞”。
李蓁蓁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侯氏的祖先侯五郎的画像。
旁边还有一些其他的文字,李蓁蓁正打算细看,就听到男主人说:“妹妹仔,你看得懂吗?”
李蓁蓁回过头来,笑着说:“阿叔,这是你们的祖先吗?”
这个男主人点了点头,非常骄傲地说:“我们太公是北宋的进士,后来带着族人迁到了香江,我们算是最早来到香江的客家人。”
李蓁蓁有一点不理解,疑惑地说:“阿叔,你们太公怎么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香江?”
男主人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才解释说:“我们侯氏的祖籍,本来就在粤省的番禺。我看族谱上说,当时有军队从北方打过来了,朝廷又打不过,太公就带着族人迁到了这里。”
李蓁蓁顿时恍然大悟,那应该是在北宋末年,金兵南侵的时候。
侯五郎既然有这样的身份,那么李蓁蓁看到的那两样东西,就不难理解了。
李蓁蓁想了想,决定试探说:“阿叔,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一个小妹妹在玩球,那个球是不是太公留下来的?”
男主人陷入了沉思,慢慢地说:“那颗球在我小时候就有了,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也玩过。”
说到这里,男主人使劲地点了一下头,说:“嗯,有可能真的是太公留下来的,哎呀,时间实在太久了,我们哪里知道?”
李蓁蓁听到之后,就不打算继续追问钧窑瓷器的事情了。毕竟这个家族的历史太过悠久,估计这些后人也不清楚,而且他们还不识货,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暴殄天物了。
李蓁蓁走回来坐下,周然就悄悄地问:“蓁蓁,那颗球是古董吗?是不是很值钱?”
李蓁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嗯,应该是一千年前的古物了,挺值钱的。”
周然欣喜地说:“你喜欢吗?那我去把它买下来。”
李蓁蓁睥睨地看他一眼,说:“我怎么好意思抢小孩子的玩具?你别闹了。”
周然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李蓁蓁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放心,叮嘱说:“我警告你,你不许买。”
周然失望地说:“好不容易你有了喜欢的东西,我却不能把它买下来。唉……想讨好你真难。”
李蓁蓁抿着嘴角,说:“你就那么想讨好我?”
“当然!”周然眼前一亮,说:“蓁蓁,你说吧,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下来。”
李蓁蓁骄傲地说:“我自己有钱,用不着你给我买,哼哼哼!”
周然心中爱煞,说:“那你跟我说一说总可以吧?你到底看上了什么东西?难道是那幅画像吗?”
“当然不是!”李蓁蓁翻着白眼,终于说出来:“是那个阿婆的洗菜盆。”
“什么洗菜盆?”周然一头雾水,他刚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这下李蓁蓁不满意了,说:“我刚才在外面洗菜,你不是看见了吗?就是那个装菜的大瓷盆。”
周然理直气壮地说:“我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根本没看到什么大瓷盆。蓁蓁,那个瓷盆很珍贵吗?”
“……”李蓁蓁沉默。
“蓁蓁,你说话呀,那个瓷盆也是古董吗?”周然不明所以。
“周然,你又口花花了!我说过,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李蓁蓁气呼呼地说。
周然觉得自己很冤枉,委屈地说:“干嘛又不理我。”
接下来,李蓁蓁都不和周然说话了。
尽管喝了茶水,但李蓁蓁还是觉得很困,于是说:“娉婷,我们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陆娉婷却摇头说:“我不用休息,我要和许泽佑去抓青蛙,蓁蓁你自己回去吧。”
“那好吧,那你们小心一点。”李蓁蓁嘱托了一句,就自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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