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鞭炮响成一片,已经没了先后节奏,好象全世界都在庆贺新年的来临。店主人一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密考伯博士和齐仙人已经快醉了,温热的烧酒后劲最大,连洛桑喝得都头晕,店主家的孩子小虎子也得到了洛桑和齐闲人厚厚一叠压岁钱,让这个小店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给孩子的钱大人是没资格多说什么的,这是中国古老的风俗;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是北方人豪爽,深深的敬了洛桑他们一杯酒。小虎子也机灵,跪在炕头依次给客人们扣头拜年,这奇怪的风俗使两个外国人也陶醉了,威尔金。密考伯博士也学洛桑和齐闲人掏出一叠钞票给小虎子,没想到小家伙却死活不要,理由竟然是给晚了,磕过头后就不收钱了。
平凡的幸福最是难得,看着吴老伯舒心的微笑,洛桑没有被酒醉倒却被这年夜的亲情醉倒了。
洛桑和店主把瘫软的齐闲人和威尔金。密考伯博士送回房间休息,就跟着主人的小孩子到街上放鞭炮、看热闹。这里的风俗是从除夕开始闹新年,每家门前的都挑起高高的电灯,把这个小镇照成了不夜城。街上到处是人,炮声渐稀,锣鼓声敲响起来,这边刚开始扭秧歌,远处已经开始舞狮子耍火龙了。
伊沙贝拉小姐紧跟洛桑,吃着小虎子的冰糖葫芦,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沉浸在异国狂欢气氛里;她也小心的放了几个二踢脚,马上就对放炮上了瘾,口袋里装满了主人孩子的二踢脚,时不时就炸开一个,那样子比孩子都孩子,谁能看出这是个有大本事的女巫?
四点多,街上静下来,店住人一家也休息了,伊沙贝拉敲开了洛桑的房门,两个没有父母的人一起度过这个中国新年。
第二天一早,洛桑一行就在店主人父亲吴大伯带领下驱车去查看自己将要接管的草场。
路上这位九经风霜的老人还在怀疑这些人的话:“大过年的到哪里去干怎么?现在去哪里看什么?”
也真是荒凉,出了小镇没多远路就断了,大切诺机几乎是在旷野上行驶,六十公里竟开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地图标住的地点。
终于绕过一道山梁,一片广阔的雪原出现在众人面前,天地间几乎没有了距离,连成了一片,远出的白雪连接起阴沉的天边,好象圆形的世界,即算大声喊也没有回应。荒原上的积雪没一点人类的痕迹,几棵枯树伸展着枝条,羁绊了北风最初的呻吟。一条河床从远处伸展过来,在山边拐个弯,有迤俪远去。
这里太静了,来自草原的洛桑觉察到了这里的异样;这个时间正是动物觅食的时间,这里却看不到一点生物的痕迹。没有雄鹰飞翔的草原是寂寞的,这里的天空上竟没有任何飞鸟。
洛桑让齐闲人把汽车停到河边,下车拨开一片雪;雪下面只有稀疏的草根,上面竟然有薄薄的沙层。
洛桑走到河流的中间,掀开雪层后,河里果然没有冰层,这是条断流的河。
大切诺机顺着河床开到盆地的另一边,河两边渐渐出现了稀疏的灌木,前面是一道丘陵,河床饶过一个山包远去了。洛桑一行下车步行,爬上盆地边缘的丘陵,另一边果然是是沙漠的摸样,那波浪般起伏的雪原下面肯定是沙丘。
洛桑回头看看身后的盆地,这里或许还有些草原,但是河流干枯,沙漠逼近,也没几年时光了。这块丘陵地势比较高,暂时还能保护这片脆弱的盆地;从这里又看到一个村庄的影子,建在丘陵边缘的村庄里还有些炊烟,让洛桑心里好受些。
“老伯,我怎么看这里不太对啊,不会是沙漠吧?”齐闲人也看出不对了,问带路来的吴大伯。
吴大伯也十几年没来这里了,眼前的情况他也很吃惊;“自从十几年前农场破产迁走,这条河就很少有水了,我小的时候,这里都是松树、山揸树,榛子树,都被农场砍完了。这个草场早就荒芜了,春天的草也长不到半尺高;原来这山上山下,什么都有,马鹿、獐子、黄羊、雪豹、狐狸到处跑;野鸡、百灵、大雁、野鸭满山飞。就是农场祸害的,早几十年就什么都没了,都被他们打完了;这里如果不是有些人还坚持,早就成沙漠了。”
“为什么河会断流?”洛桑不解的问。
“上面的水库截了呗,还能为什么,为了这水,农场没少打官司,最后还是解散了,都是人闹的。人家那里是城市,命也金贵,咱们这里怎么比?”吴大伯蹲下挖清理出一块雪地,下面是一种奇怪的植物形态。
洛桑也看出其中的反常,招呼大家都来帮忙。十多平方的地面被清理出来,下面是道道麦草组成的一平方米大小的方格,枯黄的麦草把丘陵西面的沙丘固定住了,也保护了东面的盆地少受沙漠威胁。
“有人在整治这沙漠呢?”吴大伯小心的把雪埋回去。
“走,去那里看看。”洛桑指着远处的村庄。
大切诺机开进了村庄,除了一条黄狗再没别的来迎接他们,车停到一个院子前,整个村庄就这个院子还贴着春联。一路行来,这个村庄竟然象个无人村。
“砰!咚!”随车来的小虎子放了枚二踢脚,惊动了这里的主人。
一对中年夫妇开门迎客,看到洛桑一行连忙往屋里让,过年时节,来的都是客。
这是套砖混结构的二层小楼,看外面还有些气派,进屋里却十分寒冷。
“对不起了,过年也让你们受冻,先凑合会,马上就生火。”主人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去找东西生火被洛桑拉住了,这里连棵树都少见,哪里有干柴?在草原生活几年后,洛桑在这里连头牛都没看到,知道这里烧的最金贵。
“不用麻烦了,我们来看看就走。”洛桑说完,眼睛就直了,他看到屋角饭桌上的几个盘碗,大年初一,这户人家竟然没一点荤腥,最好的菜是一盘豆腐。
“马上就好了,过年就好了,上面说有个大公司要来用这个地方养马,我们也能有个营生。”男主人看到洛桑的异样,慌乱的搓着手。
“这里还有草吗?还能养马?”齐闲人怀疑的问。
“有草,有草,我们已经种了三年了,这个村子有口甜井,我们就是用这个水来种草,不是每年种草,这早被沙埋了。”男主人看出这几个人来历不凡,急切的解释着;“只要多些人帮忙,两年,不一年时间这里就能变样。以前就是人太多了,从前年起,井里的水就涨起来了,也够用了,只要有人帮忙,花不了多少钱就能让这里变个样子。”
洛桑心里一阵难过,这对夫妇为了能让这片盆地不被沙漠吞噬,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看他们连只羊也没养,过年吃的还是豆腐,就知道日子过的多苦了。
“你们靠什么生活呢?怎么不养些牲畜?”
“公家每个月有些补助,只要我们看着这里不被沙漠占了,每个月镇上给二百六十块钱。养羊会啃草的,这里草太薄,经不得折腾。”
洛桑一阵头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为了对这片草场的失望,而是为了这对夫妇的诚实;养一只羊也费不了多少草,这三万亩草场至少能经得起百十只羊折腾。
这对老实的夫妇的话至少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这里以前的情况一定更糟糕,二是这里的情况正在好转中。而这一切都是在这对夫妇的坚持下得来的,其代价是每个月二百六十元钱。
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达声,三辆汽车停在大切诺机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