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字,那便是“逃”呀。可是逃了不久,发现自己掉了一只鞋,便只好返身回去,不然的话,走起路来会相当不舒服的。
此时天上又闪了一闪,闪电划过这夜空,震颤着大地,而长河呢喃声不再。滚滚洪流拍击着两岸,溅出浪花比天还要高,令钟木匠浑身不住地颤抖,甚至想不要那只鞋算了。不过已然走了一多半路程,还是咬咬牙吧,有只鞋的话,这就成双了不是,走起路来也不至于硌得流血。
及至走到这木屋处,发现这木屋已然不见了,而自己那只黑色的鞋尚且闲呆在一座坟前,不过这闪电消失之后,一切又看不到了。一片漆黑之中,钟木匠摸到了自己的鞋子,而这头却磕在墓碑上,用手一摸,借着闪电一看,这手上已然是一片血红。
穿上这鞋子,只好赶紧逃跑。
逃了不久,便至古树下,此时天雷大作,轰然炸响处,古树火花四溅惨不堪言。而这漫天大雨落下,眼观整个湄山,亦唯有此处堪足立身,至此也不惶再觅栖身之处,就此坐在古树下一破败不堪之石头上。
茫茫雨雾深处,一片混沌,几不辨东西南北,此中有何物,恐怕无人能知。而钟木匠呆在这古树下,陡听无端响声大起,又一雷击来了,砍杀在古树上,一度青烟四起,再想呆于此古树下,怕是不行了。
钟木匠本来还想再坐会儿,可是,一物可怕之极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龙死了!天雷轰击之下,龙无招架之力,竟然生生被打死,此时掉落在钟木匠面前,能不令人惶恐万分?
钟木匠断不敢再坐在这古树下,而唯一能去之处,莫过于自己的破败的木屋了。此时走到这木屋门前,想起昨夜自己留宿之处的木屋,浑身上下依然哆嗦不已。不过,眼下好了,不再担心昨日之木屋,也不必害怕梦中之怪物。
还是家好啊。不过,钟木匠推了推门,此门还真是推之不开呀,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然何至于推不开呢?
钟木匠推不开这屋门,想必是自己的女人反锁了?但是,自己又不知道自己女人身在何处,此时不开门的话,那么就只能是呆在这外面过夜了,而天气何其寒冷,过了今夜,明天早上起来之时,身体之坏又有谁人能知?
捱到天色黑了,一时捱不下去,况且外面刮起了大风,风之呼啸有如夜半时分鬼物之哭泣,而这刮起之风尘直如石头似的,击打在人之身上,直如刀砍。可不敢再呆在外面了,而且想起昨夜所碰到之怪事,纵使胆大如天神,至此怕也是不敢独自呆在这屋檐之下而能怡然自得了吧?
屋子点起了灯火。灯火有些寒冷,摇曳在风中,明明灭灭颇有些难测,不知此灯火何以成了如此模样!正在作此思想之时,天空又炸了一个响雷,湄山为之颤动,而远处的古树更是在这炸雷之中燃起了冲天大火,也不顾及风雨之存在,一度化为灰烬。
此时之屋门开了,嘎地一起响过之后,在此门之后面出现了一片漆黑,亦不知此漆黑深处到底有何物,直如酒徒似的闯将进去,想看看自己的女人到底怎么了。可能又在与毛四鬼混吧,不过这是女人自己的事情,既然她喜欢如此,嫌弃自己不够漂亮,亦有何可抱怨的呢?
木屋深处,骤然亮起灯火一片,而狂风一扫过后,一度又寂静不堪,万物似乎于此时都不存在了。钟木匠并不害怕,此乃自己之屋子,打小生活,熟悉一切大大小小之物事,何害怕之有呢?
“喂,有人吗?”钟木匠虽然不怕,却也还是要如此喊上一声,因为,此际之气氛还真是有些异常,若说不害怕,也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此时一点豆大的灯火又亮起,渐渐此灯火足以使自己看清周围之物事,那些桌子椅子之类,还有床架围巾柜子……这可不就是自己的家吗?
而在灯火下,自己的女人已然是躺在一片冰冷之中,而毛四也不复开着眼睛,这眼睛闭着了,再想睁开怕是有些难了。钟木匠看到如此,一时害怕得不行了,吓得哭泣不止,不复敢呆在此屋,只好冒着天雷之劈击,顶着黑夜漫漫,独自离开了湄山,从此音讯杳然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