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山上,郭寒威的木屋早已搭建完成。此时,他正躺在舒服的木床上,舒展开四肢,想好好睡上一觉。
“沙沙……”
他分明听到了外面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正一点点向这里靠近。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摸过自己的长剑。
声音似乎越来越近,最后在木屋外停了下来。
片刻后,木屋门被轻轻敲响。
“谁?”郭寒威压着嗓子,低声问。
“庞泷。”外面似乎声音更小。
郭寒威一惊,心道:“半夜三更,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思忖间,他打开门。
漆黑的夜里,庞泷身着漆黑的衣服,唯一稍稍能看看清的就是他的眼白了。
门一开,庞泷身形一下闪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你又怎么知道这里?”郭寒威关上门,疑惑地问。
“我是听侯爷讲的,这里我十多年前就跟他来过,自然是知道的。”庞泷道。
“你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了?!”郭寒威摸索着要燃起来灯。
“不要亮灯。”庞泷急促地制止。
“我这次来,的确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庞泷低声道。
“侯爷不是说过,什么事情尽量通过渠道和他单线联系吗?”郭寒威道。
“因为,那个渠道现在用不了了。”庞泷道。
“为什么?”郭寒威奇问。
“因为,我永远也回不了贾六爷那里去了。白天更不敢在西樵镇露面。他们现在正到处搜查我的踪迹。”庞泷颤声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寒威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庞泷便把与季度运送疯和尚,半道上遭遇撞船,自己趁机将疯和尚劫走,并私藏起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疯和尚的身份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但毫无疑问,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子,他身上肯定藏着惊天的秘密,否则,季度也不会对他如此重视,宁可舍弃更快的旱道,也要冒险在夜里行船走水路。”庞泷道。
“你为什么要现在把他劫走?这样一来,你这个暗钉不就废了么?”郭寒威不解地问。
“因为,这是我能搞清楚疯和尚身份的唯一一次机会了。否则,我怕再也无法完成侯爷交代的任务了。”庞泷道。
“那你现在找我做什么?”郭寒威问道。
“你必须帮我把这封信尽快交给侯爷。”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皱巴巴的信封递过来。
“可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小姐,不能随便下山。你为何不能自己送去?”郭寒威拒绝道。
“范阳城里国公府的耳目众多,甚至于侯府里现在也有他们的暗钉,我自然是不方便露面的。”庞泷道。
“暗钉?除了崔直外,侯府难道还有暗钉?”郭寒威惊讶地问。
“不错。”庞泷肯定地道。
“他是谁?为什么你没有禀报给侯爷把他拔除?”郭寒威不解地问。
“他是……”庞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就是马总管,曾经的国公府第一高手。侯爷说,留着他还有用处。”
郭寒威听后一下子就愣住了。直到此时,引发“金蟾蜍”丢失系列案件的背后凶手,他才最终敢于确定。但他实在不解,为何侯爷明知道马总管武功高强,却在装聋作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困惑什么。”庞泷突然道。
“你知道?”郭寒威吃惊地问。
“不错,我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侯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你一定在疑惑为什么侯爷明知道背后就是马总管在搞鬼,却不拔除他。”庞泷道。
“不错,到底为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郭寒威忿然道。
“因为……”庞泷忽然缄口不言。
“你若想让我把这封信安全送到,你就必须告诉我,我不想被这个事情困惑到死。”郭寒威似乎带点威胁说道。
“好吧。但此事,你必须保证不能让侯爷知道。”庞泷道。
“你放心,我郭寒威绝对保证。”郭寒威道。
“因为,金蟾蜍丢失案发生的整个过程,侯爷一直都在暗中参与,他将计就计,利用了马总管做了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现在留着马总管,兴许是因为他还有别的用处。”
郭寒威听后,简直五雷轰顶,心道:“原来,自始至终自己和吴名都是个小丑,一直在傻傻地配合他在演戏。”他心里顿觉愤怒屈辱。
“他不方便做的事,也包括杀死吴名公子吗?!”郭寒威强忍着愤怒道。
“不错。他并不希望小姐下嫁给一个叫花子出身的人,却又不方便亲手让他消失,因为一旦那样做了,就怕小姐知道了要恨他一辈子。”庞泷道。
郭寒威被惊得几乎不能动弹。这么多年来,在他心目中,侯爷一直都给他的是儒雅、大度、正义的君子形象,此时这一形象顷刻间轰然崩塌,这让他无法接受。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绣儿也一开始就是侯爷的人。”
“并不全对,她一开始是马总管的人,还跟他有了身孕,这在侯府里是大忌。侯爷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威胁绣儿能死心塌地的为他时刻关注侯夫人和马总管的动向。”
“所以,侯夫人设计陷害吴名的计划,他也是最早知道的了?”郭寒威继续问。
“不错。所以,他便让绣儿把这个计划,故意泄露给了马总管,他知道马总管一定会将金蟾蜍给偷走的。”庞泷道。
“他为什么敢那么确定?”郭寒威不解。
“因为,当年皇上巡幸,就只御赐给了侯府世子福物,即便皇上也曾临驾到成国公府,成国公季稳也做足了准备和暗示,公府世子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御赐。对此事,成国公季稳一直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他始终认为这个“金蟾蜍”里藏着什么重大秘密。”庞泷道。
“哦!所以,季稳才会告诉安插在侯府的暗钉,一有机会就将此物盗取。所以,马总管才会刻意接近绣儿,与她发展私情,进而获取她的信任,以便利用她帮自己盗取金蟾蜍?”郭寒威道。
“不错,正是如此。”庞泷道。
“那现在金蟾蜍去了哪儿?是不是已经到了公府?”郭寒威问。
“嘿嘿。侯爷岂能让他们将御赐之物轻易带出侯府?早在马总管从吴名房间盗取之前,侯爷已经给他掉了包。”庞泷失笑道。
“也就是说,马总管从吴名房中盗走的金蟾蜍是个假的?”郭寒威惊问。
“不错。侯爷多少年前,也一直惦记着那金蟾蜍,他也认为金蟾蜍藏着秘密,所以一直都想用仿制的“金蟾蜍”,把御赐“金蟾蜍”从袁罡那里换走,只是侯夫人盯得太紧,一直也就没有机会。这次真没想到,他们却昏了头,主动脱手设计害人,这也就给了侯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岂能放过?”庞泷道。
“原来如此啊。侯爷可真是心思缜密啊!”郭寒威略带嘲讽地道。
“难道黑衣人劫走吴名也是他操纵的?看来,那晚马厩的一场大火,未必是那黑衣人放的,而应是侯爷自己亲手放的吧。他知道马厩失火,我一定会去查看,所以便以此来给黑衣人制造再次返回的机会。”郭寒威道。
“不错。”庞泷道。
郭寒威忽然感到背脊湿透,他越来越感觉范阳侯袁淳的可怕,深不可测,他是越听越惊,不解地问:“但他又怎么敢肯定马总管一定会返回来?”
“他不敢肯定,他只是在赌,不过他赌赢了而已。”庞泷道。
“这么说,吴公子的死,就是侯爷一手推动的。”郭寒威冷冷地道。
“他是侯爷,在侯府里他要谁死,谁岂能不死?”庞泷也冷冷地道。
“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如果小姐知道了,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说着,他已经哽咽。
“这个事情除了你,我和侯爷三人知道外,没有第四个人会知道的了。”庞泷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郭寒威问。
“自然是侯爷亲口告诉我的。”庞泷道。
“我真傻,不该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你跟了他十多年了,本应是他最信任的属下了。”郭寒威自嘲着道。
“现在,你应该答应把信尽快帮我送到侯爷手中了吧?!”庞泷问道。
“既然答应了,我一定会的。你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出发。”郭寒威有气无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