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上帝没有赐我们亿万家产,如果我们有钱,我们可以购买每一份劳力,但我们没有,我们只有朋友,我们是真正富有的人。
除了图片,我们还印六万张贴纸,大型的可以贴在车子的后杠上,小的像五元镍市,可以随便贴,上面印着中国的“主佑中华”要多少钱?不知道,我不管钱的事,许多年来我也一直没管过,上帝不会不帮助一个自助的人,我该管的是我有没有倾我所能的奉献,我该急于知道自己是不是纯洁无暇,无愧于日日承受的天恩人惠。
“你刚才在哭,”丈夫说“x姐妹赶到机场来,塞了这张支票给我。”
我忽然又想哭,太多了,这些爱,我无法承载,其实,陆陆续续一直就有人奉献,从几百的到上万的,令人哽咽的爱。
我想起旧约中的一个美丽的故事,说到大卫王在战场上,忽一日渴想喝故乡伯利恒古井里的水。有三个勇士知道了,便冲过封锁线,去为国王打来清凉的井水。大卫接了那水,为之战栗动容,不敢入口,当时他把那水浇在地上,告祭天神,说:
“这是他们的血,我断不能喝!”
那些帮助我们一路成行的人,岂是把东西给我们?他们把钱交给我们,把爱和祝福交给我们,其实是基于他们对上帝的爱,对国家民族的爱,那一切太美好,是我们必须以之告祭天下的。
到旧金山,杏花索索地开了,日子开始周而复始地每天在不同的飞机上俯看不同的云,在不同的机场拿自己的行囊,下午在不同的会堂里贴展览图片,晚上在聚会中向不同的脸孔说话,散会后向不同的激昂的声音谈剖心沥肝的话题,夜深时,把自己交给不同客栈中不同的床。
相同的是一路行去,尽是祝福。
犹记得,站在旧金山机场等候去华盛顿的班机,那里刚下过五十七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我们是雪封机场后的第一批旅客。
不知为什么,子夜一时到华盛顿,看见满地的雪,我硬是可以封闭自己的感动,这雪景是异国的雪景,这白是异乡的白。要我流泪,可以,那得等到在塞北或关中,等我在故国的老瓦檐下摘一只冰坠,等我在压弯的水芦苇上掬一掌雪白,异国的雪景,充其量只是立体的圣诞卡,是一片遥远的不相干的风光,不是让人落泪的什么。
犹记得,离开华府的那一夜,秉怡抱着我,说:
“带着我们的爱去。”
一听,就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在一个唱诗班里的时光,她仍是最好的女低音。
犹记得,在纽约,寿南和朋友到旅社中来,我们谈到深夜一点,在波士顿,在辛辛那堤,在普渡,在耶鲁,那样一路扬帜地走去,把冰辙走成暖流。
犹记得,在奥克拉荷马,那女孩接了我们,立刻驱车回家去烤干糕,做晚上的点心,在达拉斯,那男孩清晨六点送了二包汤圆来(他想必是五点就出发了),然后转身就跑了,我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搞到那两包汤圆的。
我不会忘记那些把两颊交给朔风去割裂,用一双肉肩去挑起十几州的风雪雨雹的日子,但我不冷,我仍能一城一城地去告诉人,告诉人上帝的正义,永恒的真理
一路行去,穿一袭别人送的羊毛衣,着一只别人赠的旧鞋,三月已渐破二月而来,一襟旧衣足堪挡风,两眼酸涩犹可忍泪,所谓天涯之遥,也无非是把一只脚不断地去放在另一只脚的前面而已。时而在电视机前,时而在麦克风前,在善意的或不善意的桌前,在中国人和美国人中,在万千只手合掌祈祷的祝福声中,我们一路行去。
在古老的岁月里,一个婴儿出世,母亲每喜欢到各家去收集碎布做成百衲衣,让孩子穿着,代表着来自百家的祝福。
而当我一路行去,我感到自己赤裸一如初生的婴儿,但在众人的祝福中,我们成行,我们穿着百衲成服的美丽衣衫,那一缝一摺间全是爱,全是满溢的关怀。
穿着百衲吉服,我们一路行去。
后记:与我和丈夫同行的另有中原理工学院的院长阮大年,校园团契的负责人饶孝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