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辛苦钱罢了,而且斤斤计较,心胸狭隘,不然怎么会在士农工商中,排在最后一位?”
“皇上说的,是小商小贩。”黛玉轻笑,“商人也是人,人有善恶,却不会因所从行业来区分,难道商人就没有好,只有坏?有些大商,一样需要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当然,还有一些人勾结官府,欺行霸市,谋取暴利。但有一样,皇上一定是知道的,就是我朝的税银不单单是针对有土地的人,那些商人若想挂牌开业,也是要到户部领文契的,而且每年他们也要交一定的税银。所以我朝国库的收入,也有商人的一份力量。”
“嗯,是啊,朕听你这么一说,想想果然是这样。”皇上毕竟亲政时日已久,对然庙堂之上视听不能直达民间,但有些事情还是一点就透的。但皇上依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你继续说,不要停下来。”
“是,臣妾想,如果皇上可以正视商人的作用,修订他们的运作章程。鼓励他们扩大经营,或者说,按照他们的规模征收不同的赋税,但也给予不同的怀柔政策,是不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再有,我朝的皇商目前只负责皇室所需的采买,他们虽然比普通商人高贵些,但却是赚着国家的钱,还不交税。这根本就不是商人,而是朝廷的采办。臣妾以为,皇商,应该是为朝廷纳税最多的人。而皇上可以根据商家的纳税多少,把朝廷的采买按比例分派下去。这样既开源,又节流,何乐而不为?”
“哦!朕明白了。王妃的意思有两点,一是要朕出新政策,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多种粮食。这个倒是次要,主要是让朕改变对商人的看法,改变我朝的商业体系,让那些富商来富国,对不对。”
“皇上英明。”黛玉点头称是。
“嗯,这是个好政策啊!水溶,你说是不是?你如今掌管户部,可以说是朕的财政大臣,这件事情又是你的王妃提出来的。自然有你去实施了!事成之后,朕可要好好地奖赏你们。”皇上索性又把包袱丢给了水溶。黛玉轻叹,真是做皇上的料,一点也不出力。
“皇上圣明,皇商一事牵动甚大,恐怕王爷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彻底转变的。”黛玉不愿看皇上那种左手渔翁之利的样子,于是加了这样一句。
“嗯,朕知道。王妃放心,朕会安排好的。”皇上看上去还是一种淡然的神色,其实内心却是狂喜的。他知道,黛玉这些话,在朝堂之上是绝对听不到的。那些大臣们个个儿都跟皇商挂着,他们每年就那点俸禄,却还穷奢极欲,那些钱都是哪儿来的?所以她说没有皇上的支持这件事情是做不好的。因为想做好这件事,还要澄清吏治。
谈话依然在继续,后面皇上又借盐运之事,问起了商人倒买倒卖的诀窍,知道运输和仓储对商人来说是极重要的事情。而国家的运输向来是专人负责,仓储也只在京畿重地附近,黛玉又说这是不对的,京畿重地虽然住着皇上,但边疆重地才是打仗的地方,而旱涝灾区才是需要开仓赈济的地方。无论是战事,还是天灾,需要粮食的时候,都从京畿重地往外运,一是时间来不及,而是运输费用极大。
然后又谈到了南北漕运,又扯到了江湖上的漕帮,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如何用人。
黛玉侃侃而谈,皇上连连点头。一个上午的时光也很快过去。
时至中午,黛玉趁皇上喝茶的功夫,福身回道:“请皇上安坐,臣妾去看看厨房的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啊?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了吗?”皇上犹自沉思刚才黛玉说的效仿汉武帝,远交近攻和番邦小国搞好关系,以求国家稳定,才能让经济迅速飞跃的问题,听黛玉说午膳,才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上午过去,自己只喝了一肚子的茶。
“王婶,子詹跟你一块去。”子詹说着,从矮榻上跳下来。这孩子一个上午都没说话,听大家说听的口水都掉下来了。这可比躲在太和殿后面,偷听父皇上朝议事痛快多了。
“好,走吧。”黛玉知道这小家伙恐怕早就饿了,这会子是跟着自己到厨房找东西吃呢。于是牵着他的手一起离开。
“水溶,咱们也出去走走吧,朕来的时候看你坐在那绒花树下看鱼,那儿的确是个好地方。朕也去那里坐坐。”皇上看黛玉和子詹走了,也动了动酸麻的双腿,从榻上下来。
宝琴在一边服侍着,搀着皇上在地上站了一会儿,等皇上的腿不再酸麻,方放开手立在一边。
“皇上请。”水溶笑笑,心知这会儿该皇上盘问自己了。
“你在这里候着吧。”皇上点头,又对宝琴淡淡的说道。虽然这女孩子模样不错,性情看上去也还好,但一想到她是太后的人,皇上心里就别扭的很。
皇上和水溶慢慢的步出青云轩,侍卫门为了不打扰二人谈话,早就各自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
并肩坐在青石上,吹着凉风,看着碧水。皇上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折扇上,是当日黛玉送给皇上的那首诗。
劝君莫嗟行路难,日犹升落月缺圆。
观乎昼夜明生死,看罢盛衰见天然。
要当凌云须举翼,何妨随处一开颜。
淤泥掩覆节历历,不须出水亦青莲。
黛玉这首诗,明着是赠李白,其实是赠青岚。身为皇上,他自然有千难万难,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难。连母子亲情都成了奢望,男欢女爱只是为了社稷所需,那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还有什么事真实的?所以说:日犹升落月缺圆。坐在这至高无上的龙位上,也是有得有失的。
观乎昼夜明生死,看罢盛衰见天然。是在劝皇上有时也无需太过执着,看透生死,参透盛衰,以天然之心去对待,才能让自己超然于庙堂之上,做一个清醒的人。
要当凌云须举翼,何妨随处一开颜。是在劝皇上不但要志存高远,更要平易近人,和光同尘,不但要做皇上,更要做个快乐的人。
而唯有“淤泥掩覆节历历,不须出水亦青莲”这一句,在原来皇上是看不明白的,而今天他终于明白,这是在说他和黛玉之间,虽然只能止乎于友谊,却仍然美好高洁,不逊色于男女情爱。她看自己,不仅仅是个皇上,应该还是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这个朋友超乎男女,无关情爱。
想到这个,皇上便一阵阵的狂喜。虽然不能拥有她,但却可以从她那里听到别的男人听不到的话,可以让她的话时时刻刻萦绕在自己耳边,鞭挞着自己为了那个目标而去奋斗,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而坐在皇上身边的水溶,心中却是五味陈杂。今天的黛玉,真的让他有些陌生。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来皇上对她的那份情谊?皇上今儿来府上,手中的折扇都是那把提着她的诗的半新不旧的扇子。这么明了的心思,聪慧如黛玉,怎会不知?
可她为什么还跟皇上说那么多?她为了什么呢?不会是单单要气自己吧?而瞧着皇上那一脸的兴奋,水溶此时气都气不出来,都有些酸楚的感觉了。总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委屈到姥姥家了。偏偏这人是皇上,自己又不能去揍他一顿,把他赶出去。
就在水溶在心里把皇上臭扁一顿,扁的七荤八素的时候,皇上突然开口了:“水溶,你是不是在生气?一个上午都不怎么说话,只是点头微笑,我看你的脸都酸了吧?”
“呃……这个……”水溶无语,这伴君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连点头微笑都有错吗?
“这也不怪你,其实朕今天才明白了一件事。想必你还不明白。”皇上笑笑,为自己想通而水溶不通,所以笑得有几分奸诈。
“臣愚钝。”水溶苦笑。
“你不是愚钝,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朕没进山,只是站在对面的山峰上,所以比你看的更明白几分而已。”皇上说完,把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抛起,看着它如一只洁白的雨燕一般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啪的一声落在水中,渐渐沉到水底。
“皇上,你!”水溶一惊,一跃起身,但为时已晚。
“扇子朕丢了。你心中的醋瓶子也该扶起来了吧?朕是一厢情愿的,你该不会不明白吧?”皇上回转头,略微抬起眼睛,看着身边白衫飞舞的水溶,心中也在苦笑,这样一个女子,是不能用自私的情爱来亵渎的,而且自己的心早就荒芜,早就没有爱的绿荫。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为了政治目的聚到一起。她,只能像一只鸟儿一样,在这浓荫深处自由的歌唱。而水溶,才是她的绿荫。
“皇上!”水溶徐徐跪倒,给皇上磕了个头。心中的话不知该怎么说。
“水溶,朕好羡慕你……”皇上呆呆的看着水面许久才喃喃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