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钥匙,勾了一下唇,她想给这个惊喜,陆靖北倒是全全配合,连钥匙都准备好了,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
程旬旬开门走了进去,她来的正是时候,阿姨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经过这边,正好就看到程旬旬自己开门进来,吓了一跳,差一点手上的盘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打量了程旬旬一番,瞥见她手里的钥匙,问:“请问您是?”
程旬旬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是饭点。她将手里的行李放在了一侧,换了鞋子,走到了阿姨的面前,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微笑着问:“周衍卿在哪里?”
“你……”
“我是他的妻子程旬旬,专程过来看他的。”
阿姨仍然有点将信将疑,不过看她的打扮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总归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便礼貌的抬了一下手,说:“您跟我来。”
程旬旬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的停下了脚步,伸手扣住了阿姨的肩膀。
“嗯?怎么了?”
程旬旬轻浅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餐盘。
周衍卿这会在复健室,方筠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简单的布置了一间复健室,所以说把她留下来还是有好处的,动手能力很强,只要她肯,大概没什么做不到的。
“差不多行了啊,你才修养多久?总得一步步来,身体是需要慢慢调理的,想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我怕你得不偿失啊。”方筠扶着他的手臂,看着他一步一挪的走动。
“你松手,我自己走走试试。”周衍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说。
“试什么试?你相信我,现在还不行,起码要休息一个月以上,你这样逞强小心牵扯你胸膛的伤口,就……”
“我试一次怎么了?就一次还能死啊?”方筠的话还没说完,周衍卿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方筠皱了一下眉,说也不说直接就松开了手,周衍卿没个防备,还没来得及找支撑点,她这么一走开,整个人差点儿摔倒,好在他自己反应很快,迅速抬手扶住了强,左腿稍稍一用力,也就站住了。所幸他只伤了一条腿,而不是双腿,否则的话,这会一定会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方筠的路数他也算是摸透了,现在也懒得说她,站稳之后,便开始尝试着一步步往前走。痛,除了痛还是痛,明明伤口是在膝盖上的,可这会他感觉自己像是人鱼公主似得,每走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痛的他连冷汗都出来了。动一发而引全身,那种疼痛感很快就遍布全身,胸腔口最厉害。
方筠时刻观察着他的脸色,正欲过去扶住他的时候,手才刚搭上他的手臂,他整个人忽然一斜,方筠还以为他要摔倒,一步上前,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你干什么?”周衍卿低眸看了她一眼,白着一张脸,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方筠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正欲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语气温和,说:“周衍卿,你饿了吗?”
两人闻声几乎同时转头,只见程旬旬端着餐盘,立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而阿姨则站在程旬旬的后面,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配上这阿姨的表情,还真有点正室来捉奸的味道。
周衍卿自然是坦坦荡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忽然见着程旬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痛的出现了幻觉。
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数秒,程旬旬第一个打破了僵局,将手里的餐盘递给了身后的阿姨,自行往里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了方筠的身上,笑说:“姐姐这样挺累的吧,不如就让周衍卿先坐下来,他那么重,到时候摔倒了,伤着他倒是不要紧,伤着姐姐你可就不好了。”
她说的十分认真,并且从头到尾态度都非常好,没有醋味,更没有剑拔弩张,而是真心的关切,只是她关切的对象好像有点问题。什么叫做周衍卿伤到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
当然,周衍卿并没有察觉到她话里的异样,此时此刻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惊讶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程旬旬的脸,感觉像是在辨别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程旬旬推着轮椅走到他的跟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才感觉到这好像是真的,来的人真的是程旬旬本人。
“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周衍卿忽然拧了眉头,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自行进方筠从身前推开,他就自己坐了上去,脸色依旧很白,坐上轮椅之后,还是扭过头来,视线一刻都不离开程旬旬的脸。
“路过啊,正好有点时间,就过来看看你咯。怎么?你不欢迎啊?”程旬旬歪头笑嘻嘻的说,“还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也许应该换个时间过来,比如说趁着你睡觉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看你一眼。”
方筠脸上带着笑意,目光里带着探究,深深的看了程旬旬一眼之后,便整了整衣服,说:“这下好了,终于来了个能治他的人了,周太太你要好好劝劝你先生,别太急功近利了,他这身体还需要在床上养着,等伤口愈合了之后,再考虑做复健吧。”
“而且,我相信你们伉俪情深,就算周先生跛脚了,周太太也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程旬旬愣了一下,很快注意点就被转移了,喃喃自语了一句,“会跛脚……”随即,她便一脸严肃的问:“你能把他的具体情况跟我说一说吗?”
周衍卿说:“说什么说,我没事。”
方筠笑了笑,双手插在口袋里,“我饿了,先出去吃饭了,你们先叙叙旧吧。不打扰了。”她说完,便识趣的走了出去,行至门口的时候,忽的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他们,说:“我会在厨房待着,所以你们不一定非得待在这复健室里。”
说完,她就冲着阿姨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片刻,复健室里便只剩下了程旬旬和周衍卿两个人。
不等程旬旬开口,周衍卿便说:“她是方筠方医生,救我命的人。医术了得,就是性格有点古怪。”
周衍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将她拉到了跟前,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紧紧握着她不松手,说:“我不是那种人。”
周衍卿自受伤之后,就没有好好整理过自己的仪容仪表,下巴上满是胡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还有些邋遢。所幸他的五官长得好看,纵使是邋遢也不影响他的颜值,多了点胡子,反倒有了别样的风味。
程旬旬用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笑说:“你解释什么,我又没怎么样,我现在难道还会担心这些吗?你啊你,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会舍得离开我的,你没看见我身上的光吗?离开我,是你损失。”
她说着,便蹲下了身子,换她来仰视他,单手托着下巴,面带笑容,眼眶微微发红,同他对视着,另一只手轻轻的覆盖上了他的膝盖,喉头微微动了动,问:“老实告诉我吧,身体的健康状况能恢复到多少?”
“怎么?嫌弃我?怕我身体不好满足不了你?”他微笑着打趣道,握着她的手却是紧紧的。
“是呀,我真的好怕,所以你快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勾了勾手指,说:“凑过来,我告诉你。”
程旬旬听话的凑了过去,唇角努力上扬,努力微笑,努力保持喜悦的氛围。这种时候应该开心,不该哭,更不该难过。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周衍卿,只一瞬间,他忽然低下了头,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后脑勺,嘴唇稳稳的吻住了她的唇。
程旬旬整个人被他勾的往前倾,所幸她反应够快,一下扶住了轮椅的扶手,牢牢的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扑到他的身上。
这个吻,周衍卿浅尝辄止,并没有太过深入,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一下她的鼻尖,还有眼睛,说:“我没事。”
程旬旬闭了闭眼睛,他的唇贴上她眼睛的时候,莫名觉得眼眶一热,再睁开眼里便里有晶莹的东西闪烁,她咬了咬下唇,嘴唇不自觉的轻颤,她在强忍住自己临近边缘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竟有一种特别难过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特别特别难过,难过的很想哭。
她双膝跪在了地上,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周衍卿,嘴唇紧抿,用手指抠了一下他的手掌,略有些哽咽的说:“周衍卿,你骗我。”
他勾了一下唇,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蛋,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没有等我。”她说,“那天你没有等我,你说过要等我的,但你食言了。你现在说你没事,可你哪里没事?你全身上下都是事,你说刚才那个人是医生,她说你会变成跛子,变成跛子,你还说没事?”
周衍卿的表情风轻云淡,手指拨弄她的发丝,似乎对变成跛子的事儿,不以为意,仿佛将来会变成跛子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你可以不这样的。周衍卿,如果你每次都这样为别人不顾一切,就算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我不要你为我这样做,我知道你是想还上次我替你挡了一枪的恩情……”
周衍卿说:“不是。”
程旬旬的嘴巴不停,周衍卿不得不捂住了她的嘴,说:“这不是还你的,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看到你受伤,不如那一枪一枪打在我的身上还舒服一点。你是我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旬旬,不是所有人我都会愿意为她这么做的,即便是当初的安盺,我也从来没有如此过。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可是……”程旬旬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了周衍卿的手背上,她虽然被捏着嘴巴,但还是含含糊糊的想要说话。
“没有可是,只有我爱你。”他扬唇笑了起来。
程旬旬一下便愣住了,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用力的把他的手扯了下来,吞了口口水,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话不说第二遍。”周衍卿笑着缓缓坐直了身子,轻靠在了椅背上。
程旬旬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着急的说道:“你再说一遍,周衍卿!”
周衍卿看着她,半晌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顺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又拧掉了她的鼻水,略有些顾虑,说:“我真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是白痴吗?”
“只是觉得你太小,也许还不是很明白。”
程旬旬抬手擦掉了眼泪,吸了吸鼻子,笑说:“所以你怕啊?”
“怕。”周衍卿轻点了一下头,竟然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他低了头,浅淡一笑,说:“我年纪大,输不起,真的输不起。”
程旬旬默了片刻,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说:“我明白的。周衍卿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感情来的有多么不容易,起码对我来说特别不容易。我愿意把我能给的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心甘情愿。”
“那周嘉树呢?”周衍卿难得的认真严肃。
程旬旬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衍卿会说到周嘉树,她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也喜欢他,对吗?你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他,对吗?”
周衍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会去计较一个已经不在的人,更疯的是,他竟然真的会害怕,害怕自己的感情太深,而程旬旬却懵懵懂懂,更害怕会失去,果然是因为年纪大了才这样吗?曾经对安盺,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或者说没有这样强烈的占有欲。
他想要占有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