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襦衫、烟霞百褶裙的妇人,正用帕子摸眼泪。
王妈妈屈膝行礼道:“侯爷、夫人,人来了。”
花溪微微屈膝,待要行礼,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开口了。
“孩子过来,快到这边来。”老妇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想来这位就是侯爷夫人萧氏吧。
花溪低头绕过地上跪着的人,走到了床前,福身行了礼。
“侯爷,你看,你看,向晚的孩子来了。”萧氏拉起花溪的手,将她牵到床边,王妈妈很有眼色从旁边木花梨联三橱上拿了盏闽珠灯,凑到床前。
昏黄的灯光洒在花溪脸上,柔和了那七分明丽三分妩媚的眉眼,她抿着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无悲无喜。
这就是镇远侯慕天和,昔日的征西元帅,自己的便宜外祖。
看着那凌乱花白的头发,满是褶皱的脸,早已失去了当年纵横疆场的英姿勃发。
花溪暗自摇头,满身的腐朽之气,进气多出气少,只怕熬不了几个时辰了。
老人涣散的眼神在花溪出现的一刻似乎又有了焦距,“向晚,别,别怨我。”
花溪旁边的萧氏嘤嘤地哭了起来,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不怨,娘亲从来没怨过您。”花溪的声音如同山间虚无缥缈的岚烟,轻飘飘地在室内响起。
一时间,她曾经因为慕向晚的遭遇而埋在心底的那点怨怼也烟消云散了,人死如灯灭,怎么说他都算是自己这一世的亲人。
“你是向晚的孩子……叫,叫什么?”慕天和的神志似乎清楚了,认出了花溪并非自己的女儿。
“娘给我取名花溪,取花随水流,自在之意。”花溪乖巧地点头解释道,
想起多年前那个早已离世的柔弱女子,摸着她的头说,本来想叫你“花夕”,可夕者,暮也,末也,不吉利。娘闺名“向晚”,走向日暮,为时已晚,女儿就不要再走娘的老路了。用“溪”吧,水流无形,花随水流。娘希望你日后能自在天地间。
花溪猜想,或许这名还有“落花流水春去也”之意,用以祭奠曾经的那段感情。
“是花溪啊……以后就留下吧……”慕天和微微颔首,声音渐渐低了,手艰难地挥了挥。
萧氏瞧见了,忙抹了把眼泪,也没顾上细瞧花溪,吩咐王妈妈道:“带姑娘去外面候着。”
花溪被王妈妈领着出去,因为名分未定,不好介绍给外间的女眷们,王妈妈直接把花溪带出了正房,在院子里候着。
没有在外间呆着,花溪非但不恼,反而暗暗庆幸了一把,在这忙乱的时候,她还真不知怎么应付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的疑问。
花溪走后,慕天和停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万不得已……别……别送孩子去,那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爹——”老三慕继仁喊了一句,却被萧氏拦住。
“败家玩意……我,我……”慕天和动怒,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个孽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气你爹,跪好了!”萧氏呵斥了慕继仁,扭头看向慕天和,“侯爷,你放心……”
萧氏这时间想着跟了一辈子的人就要永远离开她,伤心欲绝,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要能让老夫了无遗憾,其他的算不得什么。
听了这话,慕继孝松了口气,身子也没有刚才僵直。
慕继忠,随口佯应了一声,又直挺挺地跪着,垂目沉思。
慕继仁张口还想说什么,在萧氏的逼视下,最后悻悻地闭了嘴,面色更加阴郁。
慕天和想要发火却有心无力,睁大眼睛看着萧氏,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罢了,反正我……快……,你要守好守好这个家……”慕天和双目一闭,刚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侯爷——”
“爹——”
“祖父——”
正房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花溪仰面望着微微发亮的天空,叹了口气,自己这位英明神武的外祖镇远侯慕天和终也难逃生老病死。(未完待续)